踱步走到层层排列整齐的书柜之间,看着架上一本本厚实的书册,抚着柜缘,慢慢走着。
若非当年撒手,如今眼下一切,该全在自己掌握之中……
权力、地位、财富和人望,然後挥霍着一群维维诺诺、不知所谓的王公大臣,计算谋略着猴戏般的未来大计……或许,这样的人生会更加丰富灿烂。
薄冷的唇不禁泛起一抺嘲讽笑意,绕过层层案之前,看见桌上层层叠叠的奏本摺子,取了几本,随意翻翻看看。
全是些无病呻吟的无聊奏本,行文者有脑不思,遇上问题全部呈请主上指示,究竟是依赖成性,还是江郎才尽?
或者,该将这些行将就木的古板老头们逐一替换,否则朝政持续腐败,何言再创新机?
无意看着看着,悦兰芳似乎发现了什麽,他翻过数本之後,又接连一串取阅。
部份行文言词犀利,不留余地,颇有评批上位之意,明显心有不服……
天子继位已久,秉持公理正义行事,风气良好,管理得当,对任何政事决策绝不草率马虎,如此良主寻觅何求,竟还有所不满?
不觉抬眼望向那偶尔传来咳声的暖褟。
面对此等蛇鼠之众,就算重病褟上,汝仍不弃尽心维持……这般付出,值否?
索性将手上摺本摊於案上,旋身在案前龙椅坐下,拾起一旁朱笔,重新点染朱墨,一思之後即振笔直挥……
嗯……
一声轻吟,熟眠的意识缓缓由沉睡间苏醒,经天子眨眨长睫,转动晶瞳,却不见入眠前落在床畔的儒雅身影。
经天子心急起身,挥开垂帘,左右探望,却惊见那道心系人影正端坐案前,神态专心,不知正书写何物,欲开口叫唤,那抽换摺本的举动却瞬间让他收回了声。
兰哥……正在批阅奏摺?
经天子简值不敢相信,从来毫不过问朝中政事的兰哥竟然会甘愿陷在那里,批示一本本辣手烦人的呈摺?
为什麽?这是为什麽?
满心疑问却又不敢出声,经天子只是躲在垂帘之後,静静地看着悦兰芳轻快地摇动笔杆,摺本一本换过又一本,十足熟练而利落的严谨神态,宛若那位子原本就属於他,宛若他才是权力的掌控者。
心情由原本的惊异逐渐转为平淡,为怕对方发现,经天子慢慢放下布帘,轻慢地倒回禢面,双手不禁扣紧毛毯,张着大眼瞪着床顶。
其实,这又有何奇怪?御主之位原本父亲就立旨传位兰哥,只因当时兰哥下落不明,便由我暂时取而代之,若非兰哥一直无心权政,我早该卸身让位……
一直尽心维持,只为有朝一日若兰哥回归,可以完封不动完整交还,此因不论朝中老臣如何白眼相对,出言不逊,谣言满天,我都可以完全默视与忍让,就算形势再恶劣艰难,都可以一肩承受……
如今兰哥主动接触,是否表示他早有意愿,只因碍於我的存在而不愿明讲?
兰,其实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让位……
蓦然,一个悦兰芳君临天下、威武雄风的假想画面,窜入经天子的脑海之中。
是了……相信朝政有兰哥的主持,群臣上下必定心悦臣服,上下一心,任何政策的推动将不再左右受阻,滞碍难行了……
或许,待这回病情转好,便可试着探问兰哥……
登上御主之位的兰哥,威风八面的兰哥,挥使凌云壮志奔向专属於你的龙图霸业,如此姿态又将是何等炫目耀眼的极致光芒啊……
到那时,兰,我要求的不多,只要让我在可以一直看着你的地方便足够了……
长睫静合,在满怀无限绮想之中,经天子不禁再度沉沉睡去……
时间在专心一意之中,快速飞过,再抬眼,已是二个时辰之後。
日已西沉,宽大的书房早已陷入昏黄之中,只靠堂前的火盆余光照耀。
悦兰芳看了一眼已批示大半的奏摺,这才歇下了笔,离开案前,他下到堂前,为火盆再添新木,然後点燃房内四周烛火趋走一房幽暗,最後,来到褟前翻开垂帘,注视着那沉睡中的晶莹秀颜。
仔细一看,发现那唇角漾着一抺淡淡的笑意,探手爱怜轻抚,凤眸随之转柔。
发了什麽好梦?竟笑得如此香甜……
醉心之际,突然耳边传来一喧闹,吸引了悦兰芳的注意,他放下垂帘,好奇走向门边……
房内可以清楚听见,是男人与女人的争吵之声──
在离书房不远之处,只见二男一女纠缠不休。
这二位壮土请不要为难夏莲,烦请高抬贵手让夏莲送药进去!女侍面露为难。
哼,送什麽药!都躺了几天了,该死该活早就有个准儿,再送什麽仙丹妙药都是狗屁,你们御医署别再无聊浪费珍贵药材啦!其中一名卫兵直接语露轻挑。
没错、没错!不就一个弑父杀兄的伪君子,他的存在简直有辱我们忠义之名!早死早超生,说不定西方佛祖还愿意减轻他一点罪孽咧!另一名卫兵无疑火上加油。
你们为何要如此诅咒御主大人?御主平日对我们不薄啊!女侍显得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