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轻响陆续听到一些关于骆潇的传言,据说他早年跟着做生意的父母在外读书,如今是为了高考才临时转回来的,为人老实温良,没有半点儿有钱人家少爷的架子,大高个坐在林轻响斜前方,他总是一抬眼就能看到。
但,也仅限于看到而已,高中的林轻响也并没有恋爱,男的女的都没有,校园里暗戳戳的小情侣却越来越多,这让他不免有些挫败——为什么都快成年了,他还是个放学后默默在操场抱着腿等宋夏打篮球的单身男孩儿?
而且,就连宋夏都恋爱过了…虽然,并没有持续很久,但好歹也是经历过了。
这一天跟往常并没有不同,林轻响攥着个冒着水汽的矿泉水瓶站在操场边缘,看着宋夏在女生们的惊呼中来去如风,他早看得不爱看了,时不时就要低头,把矿泉水瓶倒过来戳戳地上日渐稀少的蚂蚁,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灰尘泥土黏在瓶盖上,心里乐呵呵的想着,反正是宋夏喝的,嘻嘻。
突然,眼前又出现了一瓶水,林轻响抬头,正对上骆潇的大白牙,他说:“你是林轻响吧?都脏了,你喝这个吧?”
林轻响也没客气,接过来看着穿着篮球服的骆潇,疑惑道:“你打球啊?”
“嗯啊。”骆潇点了点头,说:“来好几回了,他们终于同意收我了。”
“哟,你这身体跟林黛玉似的,打着打着别晕菜了,可不是不敢收你么?”林轻响干笑两声,说话还是非常不中听。
骆潇也没在意,说:“越是身体不好,越要坚持运动啊,反正都这会儿了…成绩什么的也基本成定局了。”
“精神可嘉。”林轻响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望向操场上奔跑的宋夏,像一道白光,又看了看身边这块黑巧克力,心想这俩人凑一堆儿还挺奥利奥,便跟骆潇指了指宋夏,说:“让他带你打,我俩是发小儿,看见没,旁边儿那些女孩儿都是去看他的。”
“好啊!”骆潇笑的非常诚恳:“那太好了,我正怕我打得不好,篮球队嫌我拖后腿呢。”
“不会。”林轻响非常笃定:“我们宋夏,那就是中央空调、东城区传教士、乡镇玛丽亚,对谁都宛如春风。”
说话间,宋夏拍着篮球走了过来,晶莹的汗水沿着他流畅的下颌线缓缓滑落,高挺的身影在林轻响面前形成一道阴影,即便逆着光,林轻响还是被他的发亮的皮肤晃的眼晕。
“一身臭汗!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他强行嫌弃道:“快去擦擦。”
宋夏没理他,只是微笑着蹲下来伸出手,林轻响把两瓶水同时用屁股对着他,说:“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猜猜哪瓶儿没钻过土?”
宋夏直接就抽出了干净的那瓶,跟他说:“人家给你的不是?看着呢。”
“你这人真没劲……”林轻响嘟囔完才想起骆潇的存在,跟宋夏介绍:“我班转学生,骆潇,今儿开始加入你们篮球队了,您给带带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身形看起来这么优越的人需要自己带,宋夏还是爽快的点头答应了,直到后来训练的时候他才知道原因,骆潇的体力差到令人发指,再加上高考在即还不能常来,真比赛的时候冷板凳都轮不到他坐,整个球队也不那么待见他,全靠宋夏自己卖面子把他硬留了下来。
宋夏就这样被迫跟骆潇绑定了,加上个林轻响,原本的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吃饭闲聊或发呆都多了个骆潇,林轻响放学要等的人也多了一个,水从一瓶变成两瓶,就这么晃完了一个学期,再次返校,便是高考的步步逼近和教室内挥之不去的火药味。
原本因为无法融合大家打算退出篮球队安心复习的骆潇,却在这个时候迎来了他在队期间的唯一一场比赛,原因是两个替补都没来,只剩下他可以参战。
骆潇紧紧张张的备战,不出意外的晕倒,观战的林轻响在周围人遗憾的叹息中一个健步蹿了出去,和宋夏两个人一人架头一人架腿,宋夏的发梢还挂着汗珠,所有人都长衫长裤呆在冬天的尾巴,只有他浑身都是盛夏的气息,裸露的皮肤边缘是优美而有力的曲线。
林轻响看着宋夏,架起骆潇,在骆潇身体跌入他胸膛的一瞬间,毫无预兆的硬了。
他像碰到了一块烙铁,顷刻间松手把骆潇丢了出去,幸而旁边有人慌忙冲过来接住了骆潇才让他没摔下去,林轻响尴尬的弓着腰,在宋夏有些疑惑的眼神中落了单,篮球队的同学们连扶带架的迅速向前,林轻响钉在原地兵荒马乱。
那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和一个模糊的影子反复交缠,起来时一身冷汗,床单湿濡一片。
林轻响不是第一次做春`梦,却是第一次梦见自己和一个同性别的人纠缠,而且自己,是躺在下面的那个——
自那之后,林轻响看见骆潇便像耗子见了猫,但凡正面相见,他总是害怕被窥到秘密似的全身僵硬,继而迅速逃窜。
三人行突然又成了两人行,不过是宋夏和骆潇两个人,林轻响不断地用拙劣的借口拒绝和他们同行,来回几次之后,再加上林轻响见到骆潇的反应,宋夏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直到看到林轻响写信前,他都还在用自我催眠安慰自己。
那封信,彻底让他被判了死刑。不明所以的林轻响怕死了自己被当面拒绝,最后是和宋夏商量着重新写了一封,还让宋夏帮自己交给骆潇,等待的地方没有变,依旧是操场的小双杠。
这次倒没有等来教导主任,却也没等到任何人。
第二天开始,见面就躲的那个人,变成了骆潇。
而让林轻响更加难过的是,骆潇除了躲他、拉黑他以外,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流感病毒。
——原来,被这么拒绝,是会痛的啊。
被拒绝过很多次的林轻响,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不知道骆潇究竟有多恶心他,考完后便彻底消失了,就连估分都没出现,同学聚会也从来看不见骆潇的身影。
林轻响原本想要趁着源源不断的散伙饭、谢师宴,找个机会跟骆潇解释一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处对象还能当朋友,可这样的机会,骆潇也不给他。
没多久之后,宋夏的离世仓促的打断了他错失初恋的悲伤,那是一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疼痛,很长很长时间,让他沉浸在悲伤里,什么都想不起来。
原本应该是最快乐的、高三暑假的末尾变成了沉痛的悼念,他不去看新闻,不去宋夏的房间,不去跟自发组织悼念的市民一起在破败黢黑的电影院外聚集,他断绝了跟所有同学的联系,泪腺像是接上了一口井,泪水源源不断,最初和林瑞祥一起,最后,林瑞祥先于他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