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碗,一股淡白的热气在脸上蒸腾。
谢晦明一眼扫过去,看到一个小食摊子,伸手点了点:“去买两个古楼子。”
小厮愣了一瞬,好容易才回过神来,一溜烟去买了两个古楼子,又一溜烟跑了回来。
古楼子是刚出锅的,一层层酥香的饼皮泛着油光,一块块炙烤过的羊肉包裹在饼皮与饼皮的间隙中,羊肉和各种香料的味道混合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充斥在车厢里。
谢晦明轻嗅了一下这无孔不入的香味,却并没有吃,只将两个古楼子用油纸包好,抬手敲了两下车壁:“走。”
秦王府在十六王宅,离宫城不远,驶过那条热闹喧天的街巷,转过两个弯,便在夜色中驶到了府门前。
见谢晦明没有要下车的意思,门房十分识趣的将走马车的侧门打开,迎了马车进府。
马车一直驶到王府的二门前才停下来,再往前便是内院女眷所住的地方了。
谢晦明扶着小厮的手下了车,淡淡道:“退下吧。”
走过垂花门,两个守门的婆子齐齐行了个礼,小心翼翼的觑着目不斜视,浑身冷意,走过去时四周都凭空冷了几分的谢晦明,看到他虽然脸色不虞,但并没有动怒,便走进了内院,不由的齐齐松了口气。
一个矮胖婆子轻轻抽了一口气,闻到空气中还残留着羊肉和胡椒的香味,她皱了皱鼻尖:“王姐姐,闻到了吗,是古楼子的味儿。”
王姓婆子个子也不高,但胜在瘦,一张皮包骨的脸,颇有几分严肃,看起来与这座同样严肃的秦王府,很是相称。
“别胡说,殿下怎么可能吃那么粗陋的东西。”王婆子呼啦呼啦胳膊,她觉得自家不苟言笑的殿下比从前更冷了几分,他方才走过去的时候,硬生生激的她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
“嗯,也对,殿下就像个仙人一样。”矮胖婆子讪讪笑道,望着谢晦明消失的方向。
在她的眼里,谪仙人一样的殿下,不是不吃那么粗陋的古楼子,而是压根儿就不用吃饭。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早上喝露水晚上看月亮,对,仙人都是不用吃饭的。
可那古楼子的香味儿也是实打实的,到现在还绵绵不绝呢。
矮胖婆子又吸了一口气,锲而不舍的不甘心道:“王姐姐,就是古楼子没错。”
王婆子瞥了矮胖婆子一眼:“知道你是狗鼻子,不用一次一次的说。”
矮胖婆子摸了下鼻尖儿,悻悻的换了个话头:“不是说殿下不近女色,十天半个月都不进内院一趟,满王府的侧妃妾室们都成了摆设么,怎么殿下这一连三日都歇在内院了,不知道歇在哪个妾室那里了。”
王婆子的目光更冷了几分,凉飕飕的横了矮胖婆子一眼:“殿下歇在哪,是你这么个打杂婆子能问的吗,你要是不知道僭越两个字咋写,迟早得被打死。”
矮胖婆子哆嗦了一下,但脸上却着实没露几分害怕的神情,说出的话更加没遮没拦了:“嗐,这不是没外人嘛,我就是跟姐姐闲扯几句,听说内院枫林晚里藏了个绝世美人,殿下十回来内院,有八回都是去她那过夜,姐姐您在王府当差时日久,可曾见过那位,听说长得惊为天人啊。”
王婆子一听这话,重重拍了矮胖婆子的肩头一下,低低尖叫一声:“要死啊,连殿下的身边人都敢说闲话,真出了事,别说我不照应你。”
矮胖婆子心知这回是套不出什么话了,也知道欲速则不达,不能逼得太紧,露出破绽了,只揉了揉被拍的生疼的肩头,干干笑道:“嗨,妹妹错了,不说了,不说了。”
天完全黑透了,廊檐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影影绰绰照亮蜿蜒而过的青石板路。
青灰色的石板上雕了浅浅的莲花纹样,一来防滑,二来装饰,走在这样一条步步生莲的石板路上,深幽的内院也不那么寂寞难挨了。
谢晦明年满十六出宫别居时,便被封了秦王,修建这座秦王府时,处处都按着亲王的规制,既没有丝毫逾越不敬,也没有半点低就凑合。
像极了他这个人,野心都藏在淡泊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露出了利爪。
他踩着细细碎碎的光,那满地绵延不绝的步步生莲,在光影里活色生香起来。
谢晦明穿过雕梁画栋的抄手游廊,逗弄了一下挂在廊下笼子里的鸟雀,抬眼见嶙峋怪石旁碧水潺潺,一树树碧叶葱茏,一丛丛繁花绮丽,竟是他从未仔细留意过的秀雅丽景。
他脚步一顿,愣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