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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松开弓弦,搅动惊涛巨浪(2/2)

作者:避重就轻



    椅子滑动的声音整齐一致,以张柬之为首的文官,以李多炸为首的武将,腾的起身,齐声道:

    “诛杀张巨蟒!”

    “诛杀张巨蟒!”

    “诛杀张巨蟒!”

    密室隔音效果很强,所以他们毫不收敛声音。

    浑厚尖锐的声音撞击在墙壁上,回荡在每个人耳边,刺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们知道,作为一个臣子参与政变,去推翻君父,那是大不逆。

    或许只有打着诛杀张巨蟒的口号,才能缓解内心的愧疚。

    张柬之闭上眼,喃喃道:“求得是俯仰无愧天地。”

    ……

    张府,离出征只有两天。

    张易之心绪愈发不安,沉闷的空气,似乎是暴风雨的前兆。

    他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看着春意盎然的花草,陷入沉思。

    两个疑点始终在脑海萦绕。

    第一,婉儿几岁就进宫,她对皇宫了如指掌。

    她很敏锐察觉到羽林军的细微变化,那绝对没错。

    第二,李义珣谋反就更奇怪了。

    张易之记得襄阳那个倒霉鬼——李千里。

    同样是李氏子孙,李千里在襄阳根植十几年啊,野外邬堡铸造兵器,兵器都堆砌如山,却一直隐而不发,积蓄力量准备最强一击。

    如果不是被张易之碰巧撞上,或许李千里还在高筑墙、广积粮。

    这才是谋反的最佳样本。

    而李义珣呢?在蜀中就待三年,连基本盘都没稳固,就敢起兵谋反?

    何况北伐军携大胜而归,这种时候,真有人傻到往枪口上撞?

    绝对有古怪。

    张易之捏了捏眉心,就算疑点很大,那是自己的猜测,他必须前往蜀中平叛。

    “公子。”张吉祥走进花园,打断张易之的思绪,“鲍思恭在客厅等候。”

    客厅里。

    张易之坐定,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

    “找你来说件事,绿袍不必随我出征。”

    “啊!”鲍思恭愕然,一时间竟无法理解司长的意思。

    怎么突然就变卦了,不是说好一千绿袍跟随队伍去蜀中么。

    过了几秒,鲍思恭试探道:

    “司长,可发生什么事了?”

    张易之眉头紧锁,沉默半晌,微微摇头:

    “没什么,只管听令行事,朝中倘若发生大事,你代我发布号令。”

    说话间,张易之从袖中拿出鎏金色令牌,上面龙飞凤舞一个“张”字。

    鲍思恭脸上微变,这令牌在神皇司内部,相当于兵权龟符,相当于皇帝的玉玺!

    司长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拿给自己。

    “以防有变,收着。”张易之看着他。

    鲍思恭有些犹豫,或者说胆怯,他不敢触摸这份慑人的权威。

    张易之眉宇染上寒霜,目光迸射出冷冽之意。

    “是……”鲍思恭喉咙滚了滚,将令牌收起袖中。

    张易之脸色肃然:“我离开神都这段时间,你们更要严密监视朝堂。”

    “遵命!”鲍思恭躬身抱拳。

    就在此时。

    张吉祥走进来,低声道:“公子,一个言称王国忠的阉人来访。”

    “让他进来。”张易之看了眼鲍思恭。

    鲍思恭识趣告退。

    不多时,王国忠快步入内,神情似乎带着紧张。

    他一见张易之,尖着公鸭嗓道:“错了,错了!”

    “什么错了?”张易之沉下脸。

    王国忠额头沁出冷汗,颤声道:

    “杂家刚反应过来,鸽子念家归巢,它再有灵性,茫茫天际也找不到杂家的啊!”

    刹那间,张易之脸色就变得阴沉如水。

    受影视剧影响,他潜意识很笃定飞鸽传书。

    却忽略了鸽子只会归家,它根本不可能飞到这太监身边。

    王国忠吓得肝胆欲裂,那股冷气犹如实质化,让他浑身打寒颤。

    他在皇宫待了十几年,来来往往见识了太多宰相王公,可还是眼前这尊魔头最为恐怖!

    王国忠不敢多想,噗通跪地,“司长,杂家有补救措施。”

    “说。”张易之睨着他。

    王国忠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道:

    “杂家快马加鞭日夜不歇,大概一天能到邓州新野,在那边找一个驿站,训练鸽子两天时间。”

    “到时候让鸽子飞回来,只要有信件,它就能飞去新野驿站。”

    张易之听完,脸色依旧冷冽。

    新野是去蜀中必经之路,如果朝中发生大事,那信鸽停在新野,还得派亲信在新野等候,再传给自己。

    里面又得浪费不少时间。

    但没办法,这是一个没有通讯的时代,信鸽已经是最最节省时间的方法。

    他盯着王国忠:“你确定可行?”

    “绝对可靠!”王国忠拍胸脯保证:“给司长那只鸽子非常有灵性,杂家曾经试过几次,不会出错。”

    见张易之神情没有变化,王国忠擦了擦汗,蠕动着嘴唇:

    “杂……杂家愿拿性命担保!”

    “好。”张易之表情恢复平静,上前搀扶起他:

    “我给你一匹宝马,你先去公主府取鸽子,然后直接出发。”

    末了,朝外喊到:“张吉祥,给他支一百两黄金,再陪他去公主府。”

    “是!”外面传来张吉祥的回话。

    一百两……

    一百两黄金……

    王国忠瞠目结舌,整个人抖如糠筛,脸都涨得通红。

    “好好做事。”张易之拍了拍肩膀,轻描淡写的说:

    “如果出了任何差池,就别怪我冷血无情。”

    说完负手离去。

    ……

    与此同时。

    安邑坊一座宽阔的府邸。

    幽静的书房。

    李昭德审视着对面的独孤阳曦,见其神色寡白,异常憔悴疲惫。

    “怎么,最近出了什么状况?”李昭德问。

    独孤阳曦桌底下的拳头紧紧攥住,笑了笑道:

    “多谢李相关心,卑职只是略感风寒。”

    李昭德轻轻颔首,直切正题道:

    “有件事让你去做。”

    似乎是条件反射,独孤阳曦心脏骤疼,张巨蟒也曾是这个口气。

    他竭力控制悲痛,语气平静,“请李相吩咐。”

    李昭德眯了眯眼,手中茶盏里,茶水泛起涟漪。

    他直勾勾注视着独孤阳曦,一字一句道:

    “过几天,城外有一万兵马进来,你必须开城门。”

    霎时,独孤阳曦毛骨悚然,后背生出寒气来,头皮都要被掀开一样。

    傻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关键是。

    为什么都要找我!

    为什么啊!

    仿佛能听见独孤阳曦内心的呐喊,李昭德没有隐瞒,解惑道:

    “洛阳城东西南北四个守将,只有你是老夫的人。”

    “没有老夫,你坐不上这个位置,更何况你跟宣城县主,还是老夫做媒。”

    “所以照老夫说的去做,事成之后,记你大功,升官赐爵。”

    独孤阳曦身躯颤抖,声音带着恐惧,“李相,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昭德略默,很自然开口:

    “也就是颠覆武周江山,扶持庐陵王登基罢了。”

    独孤阳曦眼瞳猛然一缩。

    头盖骨都像是被掀开,冷水直接倒灌而入,更可怕的寒气席卷四肢,几乎让他浑身发凉,呆立很久。

    “李相……李相你们要兵谏?”

    他声音隐隐发颤,面容剧变。

    联想到前几天。

    他脑袋轰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也……就是说张巨蟒其实很早就有防备。

    李相一切所作所为,也许都在此獠的预测之内,甚至一目了然?

    想到这里,独孤阳曦忍不住颤栗起来。

    一切简直恐怖!

    看着对方几乎陡变的状态,李昭德眉头皱得很深。

    他确信独孤阳曦值得信赖,毕竟是他扶持起来的,两人利益一体,对方没丝毫理由背叛。

    “你敢拒绝老夫?”

    李昭德加重语气,神色凛然。

    “我……我……”

    像是有话堵在嗓子眼里,独孤阳曦说不出口。

    他知道,对于这次政变,李相等人筹备很久。

    可张巨蟒也许会让这诸多努力付诸流水!

    他非常感激李相提拔之恩以及做媒之恩。

    所以他不想李相布置的诸多后手,在张巨蟒的算计下,烟消云散,尽数化作乌有,沦为泡影。

    独孤阳曦很想大声说出来,可脖颈像是被人用寒刃抵住,一动都不敢动。

    “就这样,到时候如果有人持老夫手书找你,你就开城门。”

    李昭德严厉叮嘱。

    独孤阳曦沉默半晌,艰难点头。

    落在李昭德眼里,自然是对方权衡利弊以后,还是选择加入政变团队。

    “善,记得保密。”李昭德说完后,起身离去。

    独孤阳曦像座雕像一般杵在原地,内心在承受着煎熬。

    那股煎熬化作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砰!

    他仿佛下定决心,仓惶起身,抄起椅子砸在桌上,而后迅速跑出书房。

    府邸外。

    李昭德正要登上马车,却见独孤阳曦跑出门槛,大喊道:

    “李相……”

    独孤阳曦突然怔住,他抬头看见府邸上悬着的两盏灯笼。

    那正是去年年关,夫人和长女亲手挂上去的。

    可府邸现在,哪里还有夫人和长女的身影。

    “还有什么事?”李昭德转头望着他。

    独孤阳曦眼眶酸楚,笑着道:

    “没什么,我出来送送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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