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不少的忙,她总要代替祖母和哥哥表示一下心意,程仪是要备的。奠仪也不能漏下,总归要尽到礼数才好。县太爷虽然以后多半不会再回来做官了,但他背景深厚,多结个善缘是好事。
赵璟来得正好,她虽然可以准备礼物,却不方便亲自送上门去,叫管家去。与旁人都是老爷少爷什么的上门相比,未免显得有些不够份量,赵璟正好可以帮忙出面。这主意正中赵璟心意。他本来也是要走一趟的,顺道帮小二房捎一份礼,不过是举手之劳。
揽下这个任务后,赵璟另有事与赵琇商议:“叔祖母和玮哥儿进京也有日子了。一直没有书信回来。是不是打发个人去看看?”
赵琇闻言,不由得面露苦笑。
她其实也很担心祖母和哥哥在京中的情形,但祖母不送信回来,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她才七岁,族里又没什么人是可以商量朝廷上大事儿的,祖母送信回来做什么?若只是送封平安信,叫她安心在家等候消息。意义又不大,实在不必再耗费人力跑这一趟。
赵琇也在担心太子殿下的伤势。鲁云鹏夫妻都走了,她也就失去了最稳妥可靠的消息来源,但近日听外头百姓的议论,似乎京中并没有坏消息传来,甚至连议论“太子受了伤”这件事的人都少了。曾经马蚤动不安的县衙官吏和嘉定那边的宗室贵人,也不再跟人提起这件事。赵琇有些怀疑,当初谣言传得满天飞,兴许真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但现在朝廷已经醒过味来了,也就及时出手压制了流言的传播。
但流言没有了,她也就无从判断太子殿下的情况好坏了,只能告诉自己,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太子是一国储君,他的生死安危是何等大事?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可能会瞒得住的,丧事也会大办,民间也许还要禁婚嫁喜宴什么的,消息早就传到上海来了。如今既然风平浪静,想必他还平安无事吧?
于是赵琇就对赵璟道:“我心里虽然担心祖母和哥哥,但他们身边不缺人侍候,又曾在京城待了多年,祖父昔日故友不少,皇上也是恩宠有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忽然从家里打发个人去,会不会反而让祖母担心我在家有事呢?”
赵璟想了想:“琇妹妹,你老实跟我说,叔祖母带着玮哥儿上京,说是去探望受伤的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有为玮哥儿的爵位奔走的意思?”
赵琇小小地吃了一惊:“璟大哥为什么这样说?”
“玮哥儿明年就十二了,他身上虽有个县男的爵位,但其实只是每年领禄米罢了,从不曾听说有正经封爵的旨意下来,你家前院大堂正中,也不曾供奉这么一封圣旨。”赵璟正色看着赵琇,“我从前就想过,既然小长房获罪,这些年滞留京中,也没见起来,皇上是不是打算让玮哥儿继承建南侯的爵位呢?郡公爷是开国功臣,军功赫赫,皇上怎么忍心让他子孙连个象样的爵位都没有?兴许皇上只是因为玮哥儿年纪太小了,才一直没有明文册封。”
赵琇从没听祖母提过这件事,但也不能担保张氏不是这么想的。她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我不知道。”
赵璟一窒,忽然反应过来赵琇的岁数,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赵琇再聪明,也不过是七岁小女孩,张氏会跟十一岁的孙子商量正事,却未必会把这些话告诉七岁的小孙女。
他想了想,就对赵琇说:“叔祖母在京中,虽有玮哥儿在旁侍奉,但玮哥儿年幼,若有需要奔走跑腿的地方,多有不变。况且他们这一去,也近将两个月了,迟迟没有消息,是不是该在族中选派两名老实能干的子弟,进京去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的?哪怕什么忙都帮不了,至少在路上也能帮着跑前忙后。”
赵琇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这样也好。”
赵璟得了赵琇的准话,立刻就去挑人,挑中了两名素来与他交好,又精明可靠的子弟,一个是玉字辈的,一个是水字辈,俱是年轻力壮之人。赵琇给他们各送了一份程仪,包括了他们路上的花费在内,准备得非常周到。没两日,他们就要出发了。
可在这时候,煜大老爷忽然跳了出来:“光是两个小辈去,怎么够份量?我从前常往京里去,各衙门、公侯府第都熟悉,不比他们两个生瓜蛋子强?还是我带着他们走一趟吧。”
听到他的话,赵璟和赵琇都不约而同地拉长了脸。(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章 赵煜的小算盘
赵琇不清楚煜大老爷说这番话有何用意,她只是下意识地不信任这个人。当年张氏与赵焯夫妻被忽悠南下,煜大老爷功不可没。虽然他一再辩解自己也是被骗了,可谁知道呢?他当初也在赵炯那艘船上,赵炯对张氏与赵焯所坐的船见死不救,又对后来游水过去求助的珍珠嫂赶尽杀绝,他一句不知情就能混过去了?赵炯一家远在京城,赵琇心里怨恨再深,也奈何他们不得,煜大老爷就在她眼前晃,张氏不追究是老人家大度,她赵琇可没那么好的涵养,看在赵璟的面子上,不把人轰出门去,就算是给面子了。
她直接黑了脸,对赵璟说:“后面的事我就不管了,但愿璟大哥派出的人能给我祖母哥哥帮得上忙。”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添乱,然后她转身走人,理都不理煜大老爷。
煜大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有心要说她一句目无尊长,无奈宗房势弱,当年的仇怨又尚未平息,赵琇背后有张氏撑腰,如今族中又人人都夸她仁善知礼,把事情闹大了,他也未必能占得便宜,反而还有可能被人揪着他当年犯下的过错不放,只得把这口气强忍了下去。
他走到儿子面前,道:“明儿两个族中小辈出发北上,就由我带他们同行吧。你放心,行李我都嘱咐人整理好了。”
行李都整理好了,怎么没跟儿子提前打个招呼?赵璟忍不住埋怨说:“父亲既有此意,为何不早提?明日就要出行。您到这会子才出声,路引怎么办?族中的事务怎么办?八叔祖要改族规,也需得您出面商议。您这一走,难道家里的事就不管了?”
煜大老爷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强辩道:“这有什么?我又不是要去一年半载不回来,路引的事,跟县丞打个招呼就好,虽然县太爷已走了,但如今代管政务的县丞。与咱们家交情也不错,路引这等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小事,算得了什么?至于族中事务。这几年不都是你管着么?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去给小二房跑跑腿,出出力,也是咱们宗房应尽的责任嘛。”顿了顿。不屑地撇撇嘴巴:“至于改族规的事。不过是你八叔祖胡闹罢了,寻几个晚辈陪他解解闷就得了,难道还要我堂堂宗长去陪他玩耍么?”
赵璟闻言气急:“父亲!这次改族规,又不是冲您来的,全族都赞成,各房家主都要参与,哪里是八叔祖胡闹了?您若不出面,等将来各房族人要求定下最终章程时。您却不在,到时候这份章程还算不算数了?!”
煜大老爷当然想说不算数。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改口道:“天知道他们要商议多久?等我回来再定也不迟。”又阴森森地说:“你也不必太操心,你八叔祖为何要拉上这么多人改族规?多半是要算计我,我不在,他这招术就使不出来了,待我找到了对付他的法子,还怕他怎的?”
赵璟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无比震惊地看着他:“父亲,难道您……您真打算进京去寻小长房?!”
煜大老爷全身一震,连忙笑道:“怎么会呢?那日我是一时气昏了头,胡说的。当年是小长房的人骗了我,才害得我们宗房如今抬不起头,我怎么可能会再信他们?我是真心想要帮上小二房的忙,才打算走这一趟的。这些年,虽说你们夫妻和两个孩子跟小二房交情不错,但有我夹在中间,小二房祖孙心里总是有根刺在,若我能为他们出点力,就象你那日说的,帮赵玮将爵位拿到手了,两房之间的仇怨自然也就消了。咱们赵家又有了一位侯爷,全族人都能沾光,何乐而不为呢?小长房又算得了什么?他家早已翻不了身了。”
赵璟听着,似乎还真有些道理,只是拿不准父亲是不是真这么想的,不是他多心,若说父亲对小长房一直心怀怨愤,那为何那日又会说出找小长房求助的话?
煜大老爷见儿子动摇了,连忙再加一把火:“璟儿,为父自知前些年做错了事,身为宗长也没尽到责任,心中有愧。只是我们毕竟还是宗房,如今三房咄咄逼人,我又不好对长辈做什么,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被他们踩到脚底下了。若我能与小二房化解仇怨,又帮我们赵家添一位侯爷,也算是对宗族有功之人了吧?到时候我这宗长之位也坐得稳当些。”
听起来,这似乎更象是煜大老爷会说的话。赵璟松一口气之余,也实在拿不出理由来反对父亲出行了,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又连夜去寻县丞给煜大老爷办路引,还让妻子多给父亲打包些行李。煜大老爷年纪不小了,他要出远门,可不能跟小年轻那样随便,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
煜大老爷还觉得路上没人侍候不便,把他新纳的通房带上了,另外还有四名长随。
赵琇得知消息后,简直无力吐嘈,不过她不打算拦着,赵璟心里清楚他老爹是怎样的人,他都不拦着,她何必扮黑脸?再说,祖母张氏能耐大着呢,这些年跟宗房住得这么近,还是在宗房的地头上,煜大老爷在张氏面前都蹦跶不起来,进了京又能如何?他走了,八老太爷那边正好定下新族规,反正根据新族规的条款,族中要公决什么事时,每家每户只要有一个代表参与投票就行了,宗房有赵璟做代表,新族规又没有明显针对煜大老爷的地方,赵璟不可能投反对票的,等章程一定,煜大老爷回来后想反悔也不能了。
只要新族规确定了,日后无论是八老太爷,还是他们小二房,想要拿煜大老爷或是小长房出气,那是分分钟的事!为了能获得八老太爷和三房的支持。赵琇是绝不会拦着他们为难煜大老爷的,反正事情又不会连累到赵璟夫妻头上。
煜大老爷就这样带着两个族中子侄,还有通房、长随人等。启程坐船北上了,赵氏一族的日子仍旧在进行着。八老太爷带着一帮房主,日日与赵璟见面相商,打算早日将新族规定下,好赶在七月中元节祭祖时,上告祖宗。
新族规其实就是在旧族规的基础上,再增加几条关于全族公决的条款罢了。基本沿用了赵琇的提议,但具体的实施程序都严谨了许多。
赵琇对此事保持着一定的关注,但更多的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家事务上。她跟那位外五房的堂侄赵游签订了土地转让协议。给了一百两银子,到官府上了档,然后就派人去那三十亩地上清林子。果树通通保留,杂树则砍了做柴火。草也要除尽。然后是翻土,等买到果树苗后,再挖树洞,现在天气不定,早早挖好了,只会积水。
因前些时候连日阴雨,如今市面上柴薪价格大涨,已经卖到十文一担了。奉贤县城里许多人家都有些吃不消。赵琇自家还好,本就不差钱。如今又砍了那么大一片林子,里头的杂树有好几百棵呢,砍巴砍巴,再趁着这两天有太阳,将树枝的水份给晒干了,然后通通运到柴房里堆起来。二房老宅本有个大柴房,居然还放不下四分之一的柴火,赵琇就让人在厨房附近另开了两间空屋,把柴火塞得满满当当的,足够全宅上下用三个月了,才把剩下的几十担分别送到族中条件较差的人家去。
老人和寡妇之家是先送的,其次是孩子在读书却家境较差的人家,虽然每家最多只分得十担柴火,却也帮了他们的大忙。看在族人眼里,赵琇的名声又更好了几分。有人联系到外八房的嫡长子与外五房的赵游先后去卖地,得到的结果却大相径庭,得出一个结论:小二房的琇姐儿,原是好心人,只要你真有难处,又诚心相求,她定会帮你的忙,但如果你想借着人家的好心来为己谋利,或是存心哄骗欺瞒,琇姐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面团儿。
这时候外六房要招揽的族中子弟已经凑得差不多了,大多数都是庶出子弟,只有几个是嫡出排第三、第四的儿子,既不是受看重的长子,又不是得父母宠爱的幼子,还没有读书的天份,留在家里也不过是游手好闲,索性出去闯荡一番,兴许有新天地也未可知。
其中有些机灵的,早早打听到自己可能会被派去的地方,就盘算开了。松江布卖得极好,南汇港那边也时不时有西洋来的稀罕货物流通,奉贤离这两地都如此近,何不进一批货,借着六房的船带到外地去,转手就赚上一笔呢?六房最会做生意,见他们如此机灵,说不定能缩短学徒期,早早提拔他们做分号掌柜呢!
为了多得些本钱,他们就学了赵游,纷纷把自己所有的值钱物件推销给族里有钱的长辈或同辈们,赵琇当然是其中最有吸引力的金主,哪怕是她对他们的东西不感兴趣,也有可能会同情他们的凄凉处境,愿意借一笔银子呢?
他们上门推销的,下到市面上卖的有趣小玩意儿,中到祖上传下来看不懂的医书、古籍,上到古董摆设、房屋田地,全都有。赵氏一族的外九房子弟都是当年开国后依附而来,借了赵老郡公的势,颇风光了一阵子,其中不乏发过财的,后代子孙拥有一两件好点的古董并不少见。他们也不识货,随口开了价来,没人敢狮子大开口。赵琇觉得哪件能看得上眼,就出钱买下,看不上眼也会给对方一个荷包,荷包里放俩金锞子,也值一二十两呢,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族人们对赵琇的评价更高了。
赵琇对族人送来的古书最感兴趣,对田地房屋倒是一般般,有那三十亩果林地,就够她折腾的。经过连日劳作,那片地如今已经整理得差不多,她开始发愁,要上哪里去弄好的果树苗。
就在这时,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传闻中久伤在床的太子殿下,居然自请退位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太子退位
赵琇怎么都想不通,太子怎么会自请退位呢?她还以为这是外头人乱说的。
但听到消息的卢昌秀一再确定这并不是谣言:“衙门里的人都这么说了,怎么可能是谣传呢?若太子没有上本自请退位,谁敢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说得也是,如果是在京城,那还有可能是政敌故意传播的流言,但这里是上海府,离京城远着呢,如果胡编乱造的流言都能传到这么远,沿路的官府什么都做不了,那朝廷也快要倒了。
赵琇忧心忡忡,如果不是流言,那就意味着太子是真的退位了。为什么?因为伤势太重了?可他还能上本自请退位,不就证明他脑子还是清楚的吗?至少他还活着,就算伤势重些,但好好治疗,总有痊愈的那一天。现在就自请退位,到时候他伤好了,皇帝却已经另立了一位新储君,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是中了箭伤,箭上有毒,不是断胳膊断腿,没有残疾,本身没有犯错,根本就没有退位的理由,他却这么做了,难道有什么不得已的内情吗?
由不得赵琇不担忧,不但是因为太子殿下一家对他们小二房有大恩,从私交上来说,她不希望记忆中那个英俊、正直而睿智的青年遭受不幸的命运,不希望他温柔和善的妻子和敦厚可爱的儿子伤心难过,还因为他们小二房这些年都受到了太子殿下的庇护,如果失了这份庇护。新册立的储君会如何看待他们这些明显与太子关系密切的人呢?
她的心简直如同被猫抓了一样,恨不得立刻背生双翼,飞到京城去。找祖母和小哥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必定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吧?他们现在怎样了呢?什么时候回来?煜大老爷带着两个族人出发不过七八天,还在半路上呢,等到他们到了京城再传信回来,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赵琇坐立不安,催促卢昌秀:“多去打听打听,问问太子殿下到底为什么会自请退位,他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
卢昌秀应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