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勉臣见寇兵只试探了一下,就不再从正面进攻,心里诧异,却见数百名寇兵向护墙正面坡道的两侧堆积灌木枝与干草。
丁勉臣退到魏禺身边,指向坡道的两侧,说道:“林济想避开正面的护墙,烧毁两侧的灌木林,从两侧迂回攻上来。”
坡道只有护墙前的那一段十余步距离算得上陡峭,坡道的两侧都相当陡峻,覆盖着稠密的灌木林,不将灌木烧毁,无法从两侧攀上来。
魏禺早就注意到异状,说道:“寇兵第一波攻势时,我军没有使得擂木,烧林时间虽长,但是林济不怕我军会加筑护墙,将两侧一齐挡住。”
旁边一人说道:“不若将第二道的护墙拆去,将第一道护墙的两边延长,将两侧一并挡住?”
丁勉臣摇了摇头,说道:“不妥,只待我们将第二护墙拆去,林济必会从正面强攻,只要他们突破第一道护墙,就胜券成握了。”
魏禺说道:“林济只要确定山上没有滚石擂木就有可能会强攻,护墙前的那一段陡坡只有十余步,林济就是用一千人也能将其填平。”忽的想起一事,说道:“甘棠溪过旗山里,水道给两侧的山岩夹住,水势湍急,稍大一点的船要费极大的力气才能过那道弯口。”
甘棠之战时,杨尚利用那道急弯设计,在上游暗藏千根巨木将公良小天的水营船阵冲得七零八落,那一战,普济不仅损兵折将五千余人,公良小天也损命周世隆戟下。
丁勉臣自然十分清楚那道急弯,却不知魏禺此时提出有什么用意,这里的地形与甘棠湾的地形完全不同。
魏禺继续说道:“周世忠为东阳主政,觉得那处弯口极其不利航船,想用人力将那道弯道拓宽,那处弯道虽然千步不到,但两侧都是极其坚硬的山岩,人工开凿却非数年之内可以竞功的,江宁众人之中,顾长淮最擅水工,他看过那处弯道之后,却说只需百人月余时间就能将弯道拓宽,不过他却不赞成将弯道拓宽,他说,弯道约束水流,在上游形成一座平湖,浇灌万顷良田,利处甚大,若要辟内陆水航,可以绕着旗山的北麓开辟新渠,此来又可以灌溉出许多良田来。”
魏禺转身看向众人,说道:“顾长淮虽然没有拓宽弯道,却将法子说了出来,那时我也在东阳,找人验过,果真有用。诸位可想到是什么法子?”
众人皆说不知。丁勉臣疑惑的望着魏禺,却不知他为何有这样的闲情逸致,问道:“什么法子?”
魏禺笑道:“众人不知,想来林济也不知道。”
旁人见魏禺如此轻松,只当他有破敌之计,正待问他,却他大步向高处走去。丁勉臣与众将跟过去,却见他向陡坡下张望。
丁勉臣也随着看下去,这处的陡坡脚下就是围圩的石基,这一处的围圩是天然的墙形山岩,山岩高四丈、厚达三丈,就像天然形成的城墙。丁勉臣初冬时领兵来到这座小岛时,水线将这座基岩的根部都暴露出来,丁勉臣就是利用海面最低的那段时间,将海边的礁岩用巨石垒砌联结起来,筑成一座围圩,待海水涨起来,围圩将海水挡在岛外,形成一座海港。不过围圩的外面还是暗藏了许多暗礁,战船进港时需要十分小心。
魏禺指着那处天然围岸,说道:“我记得上月的月圆之夜,海潮能从那处涌进来?”
丁勉臣说道:“海水渐高,这个月不用待到月圆之夜,潮水就能漫过围岸。去曰我在围迂巡防时,就发现潮水漫到石岸上,不过水进来极少,看不痕迹来。”
其实丁勉臣一直想成低陷城里修一道横堤与围圩联结起来,等到潮水灌到低陷地里,也能充分利用这座补给岛。
丁勉臣有些明白魏禺的想法,说道:“将军是想让海潮冲溃低陷地里的寇兵?”暗道:漫过围岸的海水有限,除非今夜海水大涨,又或者打开那处围岸。只是山下都让寇兵占据,那处围岸又是岩厚石坚,要凿开那处石岸,役使百人,一个月也未必能够竞功。忍不住又问道:“顾长淮当时究竟说的什么法子?”
魏禺说道:“成与不成还不能肯定,不过却不能让寇兵今夜烧林,勉臣,辛苦你了。”
不让寇兵烧林,只有从护墙后走出去主动出击,然而护墙下面的几处高岩都架有数座车弩,想从坡道反击,必向将几处高岩上的车弩毁去。
丁勉臣应声退下,组织一队精锐,每人都用圆盾护住正面,向最近的一处的高岩冲去。丁勉臣一马当先,挥舞朴刀护在身前,将密如骤雨的箭矢拨飞出去。车弩弦力甚足,隔着二百步也能洞穿过木盾,虽然有圆盾护住正面,还是不断有人中箭跌倒滚落下去,未及滚到坡底已让别处射来的箭矢插满身躯。丁勉臣也无法顾及坡脚步下窥视的箭术高手,沉喝一声,提足点在一块支起的壁岩上,二十步的距离不过一瞬就掠了过去,一片刀光劈来,丁勉臣知道若给逼下去,身后还有十余步的军士免不了又要受一轮弩箭,咬牙翻刀向上,格住那道刀光,身子一矮,钻到车弩高架底下,刀尖一滑,削断那架车弩的弓弦,未待仰身变姿,又有两柄长矛刺来。丁勉臣向左一闪,刀已先到身左,将左边的长矛前柄削断,不及变招反击,右侧长矛横抽过来,丁勉臣展臂,腋下肌肉微微扭动却将抽到身上长矛所携的力道化去,合臂夹住长矛,向后一甩,持矛之人放手不及,连矛带人给拖到丁勉臣身前,让一片刀光削去半粒脑袋。丁勉臣躲开一柄短刀,让喷涌出来的热血淋了满头,面目狰狞的抖身直背,手腕陡然一翻,刀刃向下劈击,激出一道刀劲,直砸着高岩碎石四溅,围上来的寇兵一时不察,让碎石击个正着,一人惨呼,双手捂脸滚下高岩,其余人都让碎石击中,身子吃痛,手上缓了一缓,却见丁勉臣将一柄朴刀舞成一团白光,抢入众寇之中。
此时后面的青焰军赶上来,与丁勉臣一道将高岩上的寇兵劈砍下去。一人取下背后长弓,架在被毁去弓弦的车弩上,试了试弦力,又取了两张长弓一齐绑成车弩上,将三根弓弦合成一股,搭上数支弩箭,将其与别一架车弩调转过来,直对着别处的高岩射去。
青焰军原来在这些高岩上修建了简易的石垒掩体,垒壁只面向外侧,两架车弩架到垒壁,两通箭下去,已让另一处高岩上寇兵弃下数具尸体仓皇退下。丁勉臣领着人冲过去,却见车弩的关键机件已经在寇兵撤下前毁去,无法利用。此时见两三名寇兵从坡脚挤挤挨挨了拥上来,待其逼到近处,丁勉臣双手撑住垒墙,提息推出,双掌硬生生撑进数尺厚的垒墙中去。撑出的几块巨石轰然滚落下去,正砸在拥上来寇兵的中间。垒墙用泥灰拌米汤砌成,坚固异常,众人见丁勉臣双手撑进垒墙,独力将坚垒撼动,轰然叫好,一齐将护盾抵在垒墙上,发力将整座垒墙通通推下高岩。离高岩还有十余步的寇兵那料到如此,转身狂奔,却及不滚落的巨石迅疾,除了数人身手矫健避到别处,其余人等都被砸得血肉模糊,填在高岩下面的坡道上。
丁勉臣率众退到后面那处高岩的垒墙后面,掣出长弓,目露寒芒,只要看坡道哪一个寇兵挣扎着要爬起,就一箭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