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振武台。
“开炮,这些狗东西,老来失计亲豺狼!”
章宪文悲愤的怒吼着。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陈惇临居然会坑他。
答应会趁夜撤退离开浦东的陈惇临,午夜突然指挥蕃兵进攻上海,要不是守军还算警觉,说不定这时候上海已经被攻陷了……
呃,这个词有些诡异。
毕竟陈惇临是万历朝廷的兵部右侍郎,指挥的蕃兵也是万历皇帝钦定的新编忠义军,而他是万历朝的上海兵备道,手下指挥的也是万历朝的上海海关巡逻队和上海民团,同样这座城市也是皇帝陛下的城市,在这里用攻陷这个词还是有些诡异的。
皇帝陛下的军队攻陷皇帝陛下的大臣固守的皇帝陛下的城市……
好凌乱啊!
当然,这不重要。
现在的大明早就已经不只是很凌乱而且是很魔幻了。
但无论怎样,章宪文都不可能让这座城市被攻陷,他已经知道苏州之变的结果了。
投降杨丰已经是必须的了。
可一旦这里被攻陷,必然要变成抵抗杨丰的堡垒。
最终就是持续的战争,无论最后结果怎样,上海都将被战火摧毁,想要保住这座城市,唯一的选择就是坚守,把这些混蛋阻挡在城外,然后等待杨丰的大军到达。
也就是把破坏限制在城墙以外。
好在他还有可靠的防御体系。
这时候上海已经是一个中型城市,说上海开埠前是个小渔村是不对的,明朝的上海城就已经不小了,城墙周长九里,放到县城里面也是大的,大致上是个圆形,六座陆门三座水门。尤其是在北门和小东门之间的城墙上,单独修筑起了万军,制胜,振武三台,之前就是三个大型堡垒,但现在三台都已经改造成三个突出的棱角炮台。
装有五千斤巨炮。
这也是除了应天那些锁江巨炮之外,目前大明铸造的主要重炮,实际相当于二十四磅炮。
红巾军的攻城炮和各地的江防海防重炮,都是这个级别的。
而城门前方也修筑起三角炮台。
尤其是大东门和小东门城墙前方的黄浦江畔,甚至单独修筑了一个小型的棱堡。
现在这就是他的依靠。
突袭失败的蕃兵,不得不以那些商船上的重炮掩护,在城东北的码头区强行登陆,直接进攻北门,以避开东门的棱堡,那东西短时间内是打不开的,但北门的主要防线还是旧式城墙,至少还有轰开的可能。
但他们又陷入振武台和北门的火力夹击中。
此刻章宪文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些登陆的蕃兵在炮弹轰击中不断倒下。
不过他们这里也不好过,沿着吴淞江一字排开的那些商船上,两百多门大炮也在狂轰这边,而且那些炮手的水平远超他部下……
他部下就是民团。
但这些商船上都是在海上混了一辈子的老手。
而且他们的商船甲板本身也不比城墙矮多少,尤其是那四艘最大的,几乎和两丈四的上海城墙一样高,这种火炮对轰,高度差很重要,所以这时候欧洲进攻靠近海岸的堡垒时候,甚至会把战舰想法拖到陆地上在堡垒对面对轰。
密集的炮弹划破夜空,不断落在炮台,然后打出泥土飞溅。
不时有民团士兵在血肉飞溅中倒下,尤其是老式城墙段,那些女墙甚至在炮弹撞击中粉碎。
对面的火炮数量太多。
二十多艘武装商船,最大也是十二磅级别火炮。
其他多数是九磅和六磅级别,事实上武装商船以九磅为主,但这个级别在一里的距离上,对夯土包砖的老式城墙依然有很大威胁,一艘艘沿着吴淞江排开的武装商船炮门火焰喷射,持续轰击北门城墙,甚至部分城墙的包砖已经被击碎然后夯土部分开始坍塌。
不过好在还有那座三角炮台。
试图直接冲击城墙的蕃兵,在三角炮台和振武台的交叉火力下尸横遍野。
不过就算打退敌军,上海的损失也堪称惨重,那些打高了的炮弹不断掠过城墙,然后在城内制造废墟,城内无辜平民的惊恐哭喊也在不断响起,至于城外的码头已经在熊熊燃烧,甚至不少居住城外的百姓还在双方炮火中逃窜,设立在城外的商铺也被炮弹摧毁。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章宪文的幼稚错误。
“我该知道,我该知道,他是潮州人,怎么可能不害我!”
章宪文絮叨着。
的确,陈惇临是潮州人。
他当然要苏松的战争持续下去牵制杨丰。
实际上苏松浙江的投降,对皇帝陛下和闽粤都无异于当头一棒。
福建接下来必须直面红巾军了,而且也把江西的侧翼放开,红巾军就算不会去钻闽北的崇山峻岭,也一样可以西进江西,然后直接南下广东,可以说把广州朝廷和承天朝廷全坑了。
蓦然间伴随着不远处五千斤巨炮的怒吼,他身旁欢呼声突然响起,火光映红的吴淞江上,一艘敌舰不再开火,明显遭到了这种巨炮的重创。
“打,接着打,打毁敌舰的赏银千两。”
章宪文喊道。
然而……
“快开门,开门迎咱们的人!”
……
蓦然间身后响起混乱的吼声。
章宪文愕然转头,在他身后被他保护的上海城内,数千人蜂拥而出,不顾头顶落下的流弹,向着北门而来。
他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开火,拦住他们,他们想放敌军进城!”
一名军官焦急的喊道。
正在向外面射击的民团面面相觑,这怎么开火,这些都是本地人,乡里乡亲的。
章宪文也傻眼了。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清醒过来……
“这些刁民给贼军内应,开火,格杀勿论!”
他喊道。
然后他举起短枪,对着一个还是自己亲戚的扣动扳机,后者应声倒下,一些民团士兵也纷纷开火,但绝大多数还是没开火,而城内这些人却像疯了一样,一边高喊着一边继续冲向城门,而且里面甚至不光是男人,还有女人和一些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