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的屋子由明黄色木料筑成,温吞的光芒从房间右侧斜后方射入,将房间衬得还算敞亮。
丈长的床具铺着一牀白色的褥子,上面正盘腿坐着一位英武的青年,紧锁的眉头并不损他的形貌。
他的身体正微微起伏——细细观察,则会发现晃动的并不是他的身体,而是整个房间。
“陈大侠可清醒了?是吃早膳的时候了!”房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青年脸色忽然一白,手臂微颤,骤然翻掌,从指尖飞出一道剑气似的红光,落在身前七尺远的地上,将木质地板击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深坑。
陈北海舌抵上颚,强行收功,过了几息,将混乱的内力平复下来。
他注视着自己渗血的手指,出了神。
“太急了。”他对自己说。
原来陈北海在尝试将内力运上中丹田,结出第二颗内丹。只可惜功夫不到家,不仅没能达到中丹之境,反倒震伤了心脉。
好在一来他年轻力壮,心脏强健,再加上他尝试时小心翼翼,只是受了轻伤。
若换个七八十岁的老宗师,怕是得横死当场了。
马上要到皇城了,陈北海必须养精蓄锐。
推开房门,一个矮胖的黑脸大汉已经候着了,他手托着一个大瓷盘,里边乘着一碗热粥,一盘熏肉,几碟果蔬。
简单吃过早餐。
并不非常丰盛,但在渺茫无际的大江上,却是十分奢侈的一餐了。
听见动静,另一头的壮汉也急匆匆地赶过来,讨好道:“陈大侠,不陈巨侠,前天你指点我的那一招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能不能再指导一下我?”
这两汉子正是谭家兄弟。他俩因偷运私盐被海鲲帮逮住了,幸得陈北海庇护,因祸得福,反入了海鲲帮。
实际上,陈北海乘的正是属于海鲲帮的一支船,虽然不是什么宝船、大船,可也比两兄弟的旧船大了不少。
此刻船上就有几个海鲲帮帮众正在驾船。
故而能在波浪翻腾的水面上平稳航行。
几丈外的甲板上,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正优哉游哉地吃着草料。
与第一次坐船时的战战兢兢不同。
现在的玉练已经能悠闲地面对船身起伏了。
在船首甲板处,有一道修长的背影正在舞动手中的刀。时隐时现的刀光宛若春雨,仿佛要把迎面扑来的风斩碎。
并不是白灵素。
那个小姑娘被陈北海留在大原县,由王大妈和林震天看护着。
他还特意请求了王帮主,王帮主也对着小妮子的遭遇表示同情,并且嘱托手下对她多加照拂。
有王帮主的指示,白灵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至于为什么不把少女带在身边?
陈北海去京城,是作为结了内丹的顶尖先天宗师,凭借自己的武力刺杀太上皇,而不是去游山玩水,体会风土人情。
无论成功与否,京城必将翻天覆地,局势动荡如天倾西北。
他很难保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的安全。
而当陈北海表明自己的行程计划,并强硬地拒绝少女同行请求时,白灵素也是不出所料地极其错愕和委屈。
乃至于从温声细语的请求、到撒娇、再到毫无风度地躺在地上打滚。
最后赌气发咒道再也不想和他见面了。
不过陈北海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所以白灵素不可能出现在船上。
“噌——”一声轻吟,刀身没入贴合的鞘中。江风重新流动。
修长人影转过身来,亭亭净植的身躯高挑优美,以女性而言显得过分高的身姿为她增添了些许英气,鬓间是一张冷艳的脸孔。
陈北海对这张脸并不陌生。
第一次见面时,这张面孔居高临下,在招亲擂台上她在以绝对的优势获胜后却认输了。
第二次见面,她却只能以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陈北海染血的身影。
柳琴心走近一步,柳眉微竖,紧闭的樱唇轻启:“你当真要去京城?”
“这句话你已经对我说了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