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走到李东阳身边时,李东阳正在跟衍圣公孔弘泰交谈。
“东庄先生,有礼了。”张延龄主动拱手行礼,如朝中非常守礼数的文官。
孔弘泰也笑着回礼:“原来是建昌伯,有礼有礼。”
张延龄道:“东庄先生想必是陪同世子前来面圣,这位世子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也乃我大明礼教之楷模。”
孔弘泰微笑道:“建昌伯过誉,侄儿乃我孔门之表率,希望以后能为大明礼教做一番事。”
这边张延龄和孔弘泰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
李东阳听了心里在纳闷。
他们居然认识?不学无术的建昌伯,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谁教他说的?
张延龄和孔弘泰交谈几句,孔弘泰马上看出张延龄过来的目的是要找李东阳,随即行礼道:“既然建昌伯跟李中堂之间还有事要说,那学生先行告退。”
在人前,孔弘泰永远是那么谦卑的姿态,或许他深知以其所处位置,高调死得快,所以尽可能保持低调。
“李公,在下前来,其实是来恭贺您于归之喜,孔公子如此人才,令媛能与其共结秦晋之好,必定会成为我大明一时之佳话。”
张延龄笑着对李东阳表达出恭喜之情。
李东阳听了却是板着一张老脸,在他看来,张延龄这是拍马屁拍了一手屎。
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东阳深沉着脸道:“老夫几时说过要嫁女?”
张延龄惊讶道:“没有吗?为何在下最近却听闻不少有关李公千金要跟孔家公子订婚的传言?连陛下之前都有提及,这还有假?”
李东阳心下恼火。
平时推臣僚说项已让他不厌其烦,现在居然连皇帝也知道?若是皇帝给赐婚的话,他怕是连回绝的资格都没有。
“孔家门风严谨,孔公子父子同为衍圣公,乃大明礼教之冠,父子同娶大学士之女,想必会成为大明朝的佳话。李公嫁女本就是好事,为何李公这般神色?莫不是李公觉得,孔公子配不上令媛?”
张延龄的话好像另有所指,嬉笑言道的模样,也跟之前他与孔弘泰交谈时那股彬彬有礼的姿态大相径庭。
就好像突然从一个正人君子,变成了神经病。
换了别人在李东阳面前如此无的放矢,以后就别想在大明官场上混了。
敢在我李东阳面前放肆,不掐死你,也让你从此仕途断绝。
可偏偏这是张延龄……
不用他李东阳出手,满朝上下无人不想把张延龄的仕途扼杀于萌芽,但偏偏张延龄就是能在大明朝混得风生水起。
似乎在李东阳面前,只有张延龄一人能这么说话,还能全身而退的。
通俗来说,死猪不怕开水烫。
李东阳将头别向一边,随即就要往刘健和谢迁那边走,他都懒得搭理张延龄。
就在此时,张延龄突然道一句:“若李公不想嫁女,也并非没有办法。”
还是一句很合时宜的话。
如徐琼对张延龄的想法一样,换了以往,必定对张延龄所说的话不予理睬,但恰于此时,张延龄说出这番话来,李东阳突然停驻脚步,重新打量过去。
张延龄将嬉笑的神色掩去,正色道:“宣圣之传承,乃我大明礼教之榜样,若是为奸邪之人所窃夺,势必会坏了大明纲常。敢问李公,若真是如此的话,我等承担得起历史骂名吗?”
没有张延龄之前讽刺他嫁女的话,他仍旧可以对张延龄的话充耳不闻。
李东阳政治上何等敏锐,自然能察觉有问题。
但李东阳还是没有接话。
张延龄道:“宣圣之传承,不但涉及大明礼教国运,还涉及李公嫁女,望李公三思。”
说完张延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行礼后告辞而去。
李东阳怔立当场。
他都没明白过来,张延龄为何要来跟他说这些。
“宾之,您怎不过去?刚与东庄等人聊闻韶的学业……你先前跟外戚有交谈?”刘健走过来,好奇问道。
李东阳点了点头,眉宇之间有忧色。
刘健似有无意道:“却说这建昌伯,今日早些时候便入宫,听闻是从内帷出来的,外戚受宠如此,乃大明国乱之始,我等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妙。”
刘健本来只是提醒李东阳,不要跟张延龄走得太近。
但李东阳却听到了一个让他感觉很微妙的消息——张延龄居然是从内宫出来的。
那就是说,张延龄之前是跟皇帝见过面的。
那之前张延龄对他所说的那番话,是否有可能为皇帝授意?
……
……
孔闻韶面圣的仪式,终于开始。
奉天殿内。
朱祐樘坐在龙椅上,在他身旁两侧,是司礼监两位秉笔太监陈宽和韦泰,仍不见萧敬身影。
在丹陛大乐的伴奏之下,孔弘泰与孔闻韶叔侄二人,代表文庙向皇帝献礼。
随即文臣分列两旁,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见面的礼数结束之后,由礼部尚书倪岳走上前道:“陛下,此番宣圣传人及宗子来京,乃为其尊求药,还望陛下赐药能了却宗子一片孝心。”
求药求到皇帝这里来。
作秀也太明显。
朱祐樘笑着点头道:“着太医院,开药方及找寻灵丹妙药,朕也望宗子之父能早日痊愈。”
因为孔弘绪被剥夺爵位,使得在称呼方面很别扭。
倪岳再上奏:“陛下,宣圣宗子已近成年,以他孝心之表率,应当早定宗祠嗣位之事,礼部及太常寺请陛下定夺。”
说着,倪岳从怀里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