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皮包骨头的手是如何产生那么大力气的。
而且蔡琦是当朝宰执,嘉佑帝身边的那些宦官们和侍卫们谁敢上去强拉,只能纷纷装起了聋子瞎子,当做没有看见。
俆章下意识便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好似是打算将自己的身子和廊柱的阴影融为一体,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蔡大相公身后的那几个官员,也纷纷低下了头,装作没有看见。
任由官家和蔡大相公两个人如市斤百姓一般拉扯消耗。
见挣脱不了,嘉佑帝索性神色一转,立即便神情低落的向蔡大相公诉起了苦。
说什么你们让我立别人的儿子为储君,那我的儿子呢?
嘉佑帝的三个儿子先后夭折,最疼爱的小皇子才七岁的年纪,就不幸病逝,让嘉佑帝白发人送黑发人。
又说什么别人家都是儿女成群,子孙满堂,他堂堂一国之君却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说的是声泪俱下,感人肺腑,连在一旁看戏的俆章听了都觉得嘉佑帝实在是太可怜了。
殿中蔡大相公身后跪着的几个官员听得也有些动摇,身子起伏,神情直转,好似感同身受,都快要被说服了。
可蔡大相公的手却依旧紧紧攥着龙袍的衣摆,神情坚毅的说自己也没有子嗣,连个一个继子义子都没有,家中就一个老妻,几个老仆,陛下不必觉得孤单。
又说如今储君迟迟不立,国朝不稳,人心浮动,不是长久之计,请陛下早日确定储君人选,安抚人心等等。
说的也是有理有据,而且字字句句皆是发自肺腑,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叫人一听便不自觉的信服。
俆章和几个御书房里头跑过来凑数的的几个大臣就是一群吃瓜群众,眼看着嘉佑帝和蔡大相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显神通,精彩程度真真叫人看得叹为观止。
嘉佑帝不停的打感情牌,蔡大相公虽然心中触动,但却依旧固执的则坚持己见。
最后无奈,嘉佑帝被逼的没得办法,只能暂行缓兵之计,口头上答应蔡大相公先考虑几日,蔡大相公又不傻,已经上过好几次当的怎么可能再中招,便追问嘉佑帝具体的时日。
君臣二人就像市井妇人在街面上买菜一样不停的讨价还价,最后各自退了一步,定了半年的期限。
半年期间,嘉佑帝要好好观察考量,从宗室之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立为储君,不拘非得是兖王或邕王。
在这期间,蔡大相公不得再提立储之事,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到朝政之上。
被刷新的认知的俆章下值走出宫门的时候还有些晕晕乎乎,古代的君臣都是这么相处的吗?
大臣竟然可以拽着皇帝的龙袍,皇帝不仅没有呵斥训责,叫人拉开,反而被逼的无可奈何,只能被迫和臣子打感情牌?
次日一早,俆章刚到御书房,就被嘉佑帝叫了过去。
俆章在御书房当差也有好几个月了,可和嘉佑帝说过的话加起来拢共都不超过十句。
尤其是昨天当了一天的吃瓜群众,信息量是在太大,俆章还没完全消化。
对于嘉佑帝的忽然召见,徐章心底难免有些忐忑。
“微臣参加陛下!”
玉案之前,俆章躬身施礼。
这个时候可不兴什么跪拜之礼,一般只有在某些重大的活动之中,官员们才会行跪礼,寻常便是每五日一次的大朝会,文武百官们也只是手持笏板,躬身向嘉佑帝施礼。
“爱卿平身!”
嘉佑帝的语气还行,和往日并无区别,俆章松了口气,初步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儿要敲打敲打我?
短短片刻之内,徐章的脑海之中就已经闪过万千思绪。
“朕记得徐爱卿的文章言辞颇为犀利,对朝局实务颇有几分独到见解?”嘉佑帝看着徐章说道,手已经从桌案上拿起一本奏折。
徐章躬身回道:“微臣惶恐,不过是些粗鄙浅见罢了,何来独到之说。”
嘉佑帝展颜轻笑,随手拿起一本折子,一边的中年内侍立马躬身接过,快步走到徐章身前,将折子奉上。
“徐大人!”中年内侍招呼徐章一句。
徐章忙躬身双手接过折子。
“近期淮南附近发生水患,这是淮南路递上来的折子,徐爱卿看看可有什么对策。”
嘉佑帝的声音传入耳中,徐章忙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这次的淮南水患颇为严重,绵延十余州县,淹没农田村庄无数,灾情极为严重。
徐章不禁有些感慨,近两年也不知怎的,先是两浙沿海之地发生海啸,受损不轻,嘉佑帝才刚刚派出安抚使前往赈灾,户部陆续拨出去好几笔钱粮
最后一笔刚刚送出东京还没半个月,淮南之地便立马又生了水患。
嘉佑帝忽然问水患之事,难道是考校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