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中年大叔塞来的名片,定睛一看,是一种复古的油纸卡做的,这种名片我在民国时候的旧物件里经常见到。
发黄的名片正面中间部位,廉价的黑墨油印着“罗永培”三个大字,而后靠下印着一排模糊的小字,“三、炮、中、大、永更夫”。名片的背面,罗列着五项业务,正楷小字,密密麻麻的铺陈在油纸卡上。一是帮死人穿衣服并负责抬埋;二是代有钱人家捡私娃子(被贫苦人家遗弃的婴儿);三是包埋死娃娃;四是包挂公厕门前“内有产妇”的麻帘席(过去老成都常有贫苦人家的妇女在公厕分娩,以求得同情和救济);五是其他没人肯干的临时事务。
大雨倾盆而下,击打其地面上的泥珠飞溅,更激荡在了我心里。
其他人或许不知,但作为唐家家主,从小翻阅金石玉微录,里面提到的一些江湖上的奇人异事,是我最爱阅读的部分。我记忆里很清楚,罗永培是解放前成都九眼桥一带的丐帮头子,他平时的身份是打更匠,负责老成都的三义庙、炮厂坝、中山街、大墙西街和永靖街这五个区域。
名片中的“三、炮、中、大、永更夫”几字,不正是解放前罗永培的业务范畴吗?
一股凉意,顿时在心间蔓延。
这中年大叔,是罗永培,他竟然一点儿也没老?竟然还在打更?
他为何要在阴场?是被困住了还是不愿出去?难道这里是无间地狱般的轮回?
打更匠信息灵通,但过去丐帮的耳目,可以遍知天下事,罗永培正好是九眼桥附件的丐帮头子,找他打听妖的事情,一定有结果。
“喂!唐天!傻站着干嘛?快进棚子里躲雨!”张子玉坐在方桌旁,向我挥手。
我心里一急,不行,这阴场里这么大,要是走散了,再想寻可就难了。
一把拉起张子玉就向外冲。
“那个中年大叔是罗永培!民国时候的丐帮头子!找他,问他!”来不及解释,我一边奔跑,一边说道。
张子玉听后惊讶一呼,双眉一横,应该是明白了这事情不简单,而且是我们探寻秘密的重要人物。
“呼呼呼!”我将手搭在桥头的石狮子上,大口喘气,大雨天跑步,浑身都透着一股湿热气,异常难受,不过再难受,也抵不上内心的焦急,是一种想知道答案的迫切。
桥头围着一大群人,闹嗡嗡的,拔开人群进去一看,罗永培正蹲在一个身穿墨绿色短袖的胖子身边,不断的摇头。这个胖子躺在泥浆里,身上的血水混合着雨水,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流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胖子应该是脸部着地,像是被人从身后狠狠推倒给摔死的,脸已经被坚硬的桥面给摩擦得面目全非,只可见到五个大小不一的学孔,向我喷涌着黑色的血水。侧头看去,整座拱桥的中间部分,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艳的血红将白色大理石铺设的桥面,一分为二,异常醒目。
“哎哟,这么年轻的娃儿,咋死得这么惨!”
“估计死的时候,心里还有冤屈,你看他的血,都是紫黑的,我们老家人说,人死后若是血变黑,都是心里不愿意走!”
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躺在地上的胖子尸体指指点点,有人冷漠观之,有人面露同情。
“唐天,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胖子在哪见过?”张子玉凑到我身边,悄悄说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还真是,这不是被我搬砖头骗了钱,叫嚣着最厉害让我还钱的胖子吗?刚刚追过来时,也是他跑在最前面。
胖子被杀的拱桥,正是我们刚刚躲着藏身的石桥。
一种好像被算计的感觉,萦绕在心间。
“罗叔,又见面了!”我皱着眉,挤出人群,来到胖子身边,仔细打量着。
罗永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而后用眼神扫视了一遍周围围观的群众。
“难道凶手还在现场?”我心里震惊道,也跟着看了看,但没发现什么异样。
不过胖子的死法,我倒是看出了蹊跷,他的死,并不是简单的虐杀,而是先毒后杀。
我将胖子软绵的手腕抬起来,用力一扯,骨头传来明显的酥脆感,同时骨碴锋利的边缘划破胖子的皮肤,露出小半截发黄的骨面。
周边顿时吵闹了起来,一群人指着我大骂,认为我不尊重死者。
我看了看罗永培,只见他眉头紧锁,估计也看了出来。这胖子死前被喂食了大量的硫黄。硫黄在古代一直被视为仙药,许多修道的人都长期服用,但若是一次性吃太多,则会导致中毒而亡。吃硫黄死掉的人,骨头都是酥脆的,用手一捏,会化成一堆黄色的粉末。
“道士。。。长生。。。仙药。。。”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能因为刚刚抬拉胖子的手,牵动了他的t恤,露出了他肚子上的腰带扣。
黄铜质地的腰带扣,图案是五角星下写挂着一柄短刀。
我与张子玉对视了一眼,这图案我们再熟悉不过,这是刘家的亲卫。
“轰隆隆!”
天空突然响起一阵惊雷,大雨冲刷着血水,刮起阵阵腥风。
殊不知,一个穿戴蓑衣的老农,悄悄的退出人群,身影隐没在岸边的树林里。
“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