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解决了,手工业、商业自然也繁荣了起来,连同其他行业也跟着兴盛起来。扶南国的带来的奇珍异宝、东海来的晒盐、西川的蜀锦等,陆陆续续的进入江南,使得建康城不知比起当年要繁华兴旺了多少。对于身在江南的南北士族来说,其实他们的醉生梦死的生活,比起数年前,又不知要优渥了多少。
放在往日,如此天气,置酒高会,正是应该拥妓打开飞窗,看春潮初起,柳树新绿,一边畅饮一边唱和,才是士族们应该有的神仙日子。
是此刻,这座画舫却是船窗紧闭,阳光从窗棂投了进来来,在这几名文士脸上映出斑驳的金光,每个人神色。都严肃无比。
可是你要看过去,船舱里坐着的,无一不是建康城内声名显赫的人物。
司空诸葛恢、原太尉蔡谟,名将温峤之后、新任光禄勋温式之,还有一名昔日司马珂麾下的幕僚,那就是殷浩。
除了这四人之外,那正中端坐的,正是驸马、龙骧将军桓温。
诸葛恢和蔡谟是北方士族的首领之一,温式之也新列九卿之一,而殷浩跟随司马珂几年没有得到重用,却被桓温当做珍宝,荐举为右第五品的谒者仆射。
历史上的桓温与殷浩两人可谓是生死对头。因为桓温拥兵自重,朝廷为了牵制桓温,就起用殷浩来代替桓温北伐。最后殷浩兵败,被桓温弹劾坐罪而流放,郁郁而终。如今因为司马珂的穿越,桓温和殷浩这一对冤家居然携手合作!
禁宫之内的虎贲和羽林郎,牢牢掌控在司马无忌的手中,此人是司马珂的绝对粉丝,想从司马无忌身上下功夫是绝对不可能。桓温想来想去只有谒者仆射这个位置可以做文章。
谒者仆射之前是司马勋,后来王悦领了一段时间,再后来由张桓兼领。谒者即內侍,都是五体不全的宦官,地位低下,一向不受重视。但是偏偏又是最接近皇帝的人员之一,王悦和司马勋自恃身份不予看重,但是桓温却极其重视。桓温与殷浩并无太多交集,但是昔日都在司马珂麾下听用,桓温对殷浩其实还算较为赏识。经过几番接触,桓温和殷浩两人居然惺惺相惜的走到了一起。
这些人坐在一起,谈论的当然是大事。
而对于他们来说,什么军国重事,什么决定国运的大战,又怎么能比得上皇权更为重要?
这些年来,天下的光芒十成,司马珂占了八成,司马衍捡了一成,司马珂队伍里的文臣武将合占了一成,其他人就只能被他们的光芒所掩盖,如何会心服?
所有心中不服的人,都在等着翻身的一天。而这一天,自然就是新旧皇权接替的一天。
“天子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恐怕撑不过半年了。他日若立遗诏,龙骧将军可得盯紧一点。多让公主殿下去找找天子,毕竟长姐如母。琅琊王无论如何是天子的亲弟弟,岂可落于他人之手。”
说这话的,是司空诸葛恢。
桓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笑道:“依我来看,天子在琅琊王与司马珂之间,更重司马珂。我原本只是试探一番,议立司马珂为‘明王’,加九锡。原本以为天子会有些许不悦,乃至对司马珂反感,谁料天子居然满口答应……如此来看,天子对司马珂是真无戒心啊。等真到了那一日,天子是传位于琅琊王,还是这位新封的明王,还在两可之间。我如今是对司马珂百般推崇,天子才会对我不加戒心,若是一反常态的话,必然令天子生疑。”
诸葛恢和蔡谟等人听了桓温这番话,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司马珂与司马衍两人的情谊,是整个建康都津津乐道的。都说是为君者用人不疑,为臣者拼死相报,才能有大晋今日的繁华和强盛。想要在两人之间的情谊掺点水,他们不是没干过,但是最终还是以失败而告终。若是真的司马衍临终立司马珂的话,谁也没办法阻挡,则万事皆休。
这时,一旁的殷浩淡淡的笑道:“如果天子确定只有半载的阳寿了,大事几可定矣!司马珂新收河北之地,百废待举,北面还有石鉴和慕容燕国虎视眈眈,其必然亲自坐镇河北,不敢轻易假手于他人。一旦天子病危,驾崩之事恐怕就在旬月之间。就算谢安刻派人全程快马,飞报司马珂,从建康到河北,一来一回至少得三四个月功夫。然则国不可一日无君,又岂可等其两三月时光?”
殷浩的话,顿时令众人眼中大亮。
蔡谟想了想,又摇头道:“如今王室四军掌控在褚裒手中,禁宫兵马悉数归司马无忌掌控,在京口和姑孰,还有司马珂的亲信兵马近三万人,再加上谢安坐镇中书监,若是彼等仰仗兵力,强行要等司马珂回建康城继位,则又奈何?”
殷浩笑了笑,朝桓温一拱手道:“这天子继位大事,终究是掌控在龙骧将军手中。下官以为,褚裒、司马无忌之流,不足以与龙骧将军相提并论。只要龙骧将军料理了此两人,掌控了京师兵马,则京口与姑孰之兵马远水救不得近火,谢安就算是张子房再世,也束手无计!”
众人又将视线全部集中在桓温的身上。
桓温愣了愣,没有说话,而是端起面前的酒樽,将那一口烈酒喝了下去,任那烈酒灼烧着喉咙,脸色逐渐变得通红。
或许,只有这如同烈火一般的酒,才能让他敢生出与这烈酒的发明者决一死战的勇气。
终于,桓温狠狠的将酒樽往案几上一顿,沉声道:“为了这朝堂上的朗朗乾坤,为了君臣纲常不被司马珂之流所乱,桓某少不得要拼一拼!”
其他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齐齐举起酒樽,敬向桓温。
“天下安危,全系于龙骧将军一人之身,祝龙骧将军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