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艾尔铁诺领空
“铁达尼一号已经进入艾尔铁诺领空,启动可视光遮断,启动电波吸收,启动隐形功能,为了避免被敌人反侦测,由现在开始切断与空军一号的通讯,谨祝兰斯洛陛下武运昌隆,五、四、三、二、一……”
光亮的萤幕顿时一暗,兰斯洛所在的飞空艇“空军一号”,与太研院院长旗舰“铁达尼一号”切断了联络,双方分别朝着中都城而行,预备在同一时间会合。
负责与铁达尼一号通讯的人,是雷因斯目前的左右两大丞相。这两位雷因斯行政方面的最高行政首长,正与国王陛下同行,如果有人炮轰空军一号,将飞空艇上的所有人都干掉,雷因斯的最高统治阶层就为之一空了……至少,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
铁达尼一号与空军一号联络的原因,是爱菱将稷下城的状况转传给泉樱,让他们能够尽早拟定赶到中都城后的计划,同时,泉樱也想向爱菱确认,金鳌岛拦截双方通讯的可能性,因为这次旭烈兀被公瑾奇袭擒下,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之前通讯外泄。
“之前我不敢肯定,但在香格里拉的时候,我曾经特别观察过金鳌岛,这次建造通天炮之余,我们特别加强了通讯装置的防密,在你们通讯的那个距离,以我身为技术人员的自尊发誓,金鳌岛绝对不可能截听到我们的通讯。”
向来说话保守的爱菱,这次说得斩钉截铁,还拿出自己的职业尊严来起誓,泉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自己反覆思索,最可能的泄密管道,就是金鳌岛偷偷截听了这边与中都的通讯。
“可是,有没有可能……”
“我赌上身为技术人员的自尊,金鳌岛绝~对~不~可~能~截听到我们的通讯!”
拿出了职业荣誉作保证,仍不能取信于人,萤幕那一头的爱菱,看起来就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而她身后的太研院士更是朝这边怒目相向,泉樱只有急急告罪。
得到了爱菱的保证后,两艘船舰切断了彼此联络,因为现在开始进入危险范围,如果再继续通讯,虽然不会被截听,但却会被金鳌岛反向查出位置,接着就是通天炮轰来了。
“希望小爱菱能够平安抵达,这次把她也拖进战争中,我真是过意不去。”
泉樱望着化为黑暗星空的萤幕,轻声叹息,但却立刻招致身边雪特人的讪笑。
“哈,真的过意不去,就别打仗,直接投降,那就不会把她拖进来,我也可以开溜了……放心吧,那个丫头又不是第一次参加作战,上次在香格里拉,她不是也打得挺过瘾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没有但是!没有可是!这个世界是平等的,我要求一视同仁,为什么雪特人要上战场,但矮人就不必?难道就是因为我领的薪水比较多吗?但是小爱菱还有研究经费可以贪污,这是不公平的!我要求全面检讨现行的人种歧视!”
“是,是,是,左大丞相所说得极是,身为您的下属,妾身有点身体不适,现在想要告退了。”
匆忙告罪离开,泉樱不想让自己成为雪特人抱怨的对象。其实,这世上九成九的雪特人都与战争无缘,即使他们转了死性,愿意奉献生命去参战,人们也会顾忌被他们扯到后腿,拒绝他们参战,就连九州大战中,人类与精灵联军的兵力最薄弱时,也不曾想过要找雪特人当战友。
但有雪却是例外。雷因斯?蒂伦阵营的每个人,在出阵时都喜欢与他同行,因为只要有他在战场上,就仿佛会把己方所有的霉运都吸在他一个人身上,剩下留给其他人的,就是好运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好运气,常常能够打乱敌人阵脚,转败为胜,过去已经有好几次类似的例子,让得知内情的雷因斯高阶军官都暗中把有雪当成“另类幸运神明”来看待。
“可是,雪太郎的这种运道之所以被需要,不就代表我们这些幕僚的无能吗?如果我们的智略能够更胜敌人一筹,那就不需要雪太郎来替我们争取幸运了。”
以泉樱为首的现任智囊团,曾经作出这样的自责感慨,这点别说是她,就算是当初的首席幕僚苍月草,都无法回避这样的慨叹,但身为领袖的一国之君却有不同看法。
“也不一定是为了运气因素,至少我把有雪带在身边出战,是另外有原因。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可以见到人性的丑恶面,针对最坏状况作处理,反正不管人们的反应有多坏,不会比雪特人的反应更坏了。”
结义多年,兰斯洛太了解这名义兄弟的个性,进而知人善任,物尽其用,所以这次作战仍不忘携他同行,而当泉樱向兰斯洛报告有雪的反应,正在闭目练功的他却是哈哈大笑。
“好啊,如果这一仗有命回去,他想要检讨什么东西,就通通随便他吧!”
兰斯洛豪迈的态度,反而令泉樱感到不安。丈夫在天魔功上的进境如何,自己看不出来,只是感觉到他的武功确实超越自己许多,但这“许多”是否足够战胜敌人,自己却一点都没有把握,偏生这男人还好像没神经一样,整天笑得比谁都开心。
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忍不住厚颜问他,与风华欢好、得到西王母传承的力量之后,有多少的突破与进步。为了问出这个羞人的问题,自己真是恨不得找个面具戴着,但他却大剌剌地回答“单纯一个晚上,可能没什么效果,这种事情需要穷年累月之功”,真是令人气结。
“你这个人的神经真是比竹子还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难道一点都不会紧张吗?我觉得我现在根本不像是要去战场,像远足多过去打仗,连我也没紧张感觉了!”
“哇哈哈哈~~~”
兰斯洛仍是大笑回应,离开杭州以后,他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走到哪里都笑得很开心,空军一号上的随行军官,都对国王陛下的好心情感到不可思议,私下议论纷纷。
“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怎么忽然笑成这样?”
“什么病都可以,如果可以这样子笑倒那个铁面人妖,那就世界和平了。”
“没志气!身为白家人,怎么可以祈求世界和平!”
这些耳语,泉樱偶有耳闻,现在看到丈夫的轻松架势,她微叹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瞄到兰斯洛放在左膝上的手掌,正不自觉地轻轻颤抖,心中顿有所悟。
“你……其实你也在怕,对不对?”
兰斯洛顺着泉樱的目光,发现了自己左手的颤动,脸色微微一变,却竖起手指,先指指外面,跟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泉樱会意,踩着轻巧的步子到门边,开启了确保机密的隔音装置,这才转头望向兰斯洛。
“当然怕啊,对手是铁面人妖耶,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就是当今天下的最强者了,大家的实力差了一个天位,打起来稳死的,和他作战,怎么可能不怕……”
“那你为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是想鼓舞我们的士气,激发我们的斗志吗?”
“喔,这个我是没想到啦,我只是觉得,横竖一战是免不了,什么胜算成败的,就不用太去计较了,免得更打击大家,还有……如果这一战是死定了,起码死前一段时间,大家该活得快乐一点……哎唷!干嘛打我?”
被泉樱掀起枕头重打了一记,实话实说的兰斯洛看来满面无辜,但是在泉樱问起为什么有这种想法时,他给了一个很让人意外的答案。
“离开北门天关的时候,风华劝告我很多事情,其中最主要的想法,就是要我别留下遗憾,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要你一去就不回了。”
“哈哈哈,她是这么做准备的啊,我看她那时的样子,搞不好现在就已经开始为我们祈祷来生幸福了。嗯,因为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我才要去杭州,把该说的话告诉你,做好该有的准备。”
泉樱本来以为这番话多少有点玩笑成分,但是看兰斯洛的表情认真而平静,她才明白这些话没有夸大,确实就是兰斯洛的心情,心里一阵微酸,在他的大腿上坐下,搂着他脖子说话。
“我真是不服气呢,包括夫君你在内,我们这么多人、花费了这么多的努力,最后还是打不过他,这真是一点也不公平。”
这是泉樱在努力尝试,却得不到等量回报后的心酸感叹,可是兰斯洛闻言却大笑起来。
“不公平吗?可是铁面人妖一定也觉得很不公平,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他那边只有一个人,每次干架,都是我们这边好几个人围殴他一个,他连找个帮手都会临阵倒戈,反捅他一刀。如果我是他,一定呕死了。”
泉樱对兰斯洛的话觉得很奇怪,因为这番同情敌人的话语,实在不该由他口中说出来,当下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记,开个小玩笑。
“你一定不是我家夫君,他才没有那么好心呢,说!你是从哪里来的怪物?把我家夫君藏到哪里去了?”
兰斯洛闻言之后的反应很怪,只是将泉樱一把抱起,轻轻在床上打横放下。泉樱方觉古怪,却见到兰斯洛一下子就脱了上衣,露出雄健的古铜色胸膛,这才知道不妙。
“你……你干什么?”
“既然这位美丽的夫人怀疑我身分,本人痛心之余,只好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你证明我的粗细……不对,是真伪!”
“不、不,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了,快点把衣服穿上,我还想多谈一下,真的……我相信你了。”
充分欣赏过泉樱花容失色的尴尬,兰斯洛坐回床边,向泉樱谈起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念头之前他还不曾对任何人提过,是在香格里拉之战后,所体会到的东西,一方面,他对公瑾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恶痛绝,不管怎样都要将之制止,但另外一方面……
“如果要说受到不公平的对待,那我会觉得他很可怜。虽然突破了天位之壁,拥有天下无敌的修为,但却要担心自己随时被人追上,因为突破天位力量,就是开头的那个人最难,只要有人第一个突破,其他人可以经由战斗和观察,迅速找到正确的修练途径,完成本身的突破。”
从地界突破至天位之后的每一阶天位都是如此,永远都是开头的那一个最困难。只要有第一个人率先突破,其他人就能循其轨迹而修练,如果配合元气地窟的爆发,那过程甚至是在一夜之间发生。
对于千辛万苦才首个攀到颠峰的优胜者来说,回首来时路,看到那么多人正沿着这条路追向自己,甚至要超越自己,心里的感觉真是非常苦涩,但不管他怎么丢石头下去,尝试阻挡后来之人的靠近,他仍然阻止不了那股前仆后继的洪流,因为这就是物竞天择的一部份,即使脱离了地界,生物成为神,仍是身在这个演化的规律中。
在当前的众多武者中,兰斯洛正迅速追近公瑾,也正因为如此,他对这件事的感受也越来越深。
“在稷下闭关的时候,越是练武,我就越佩服他的了不起。斋天位的才能之壁,只有曾经挑战过的人,才知道要突破那层壁垒有多困难……婆娘,你师父陆游不是笨蛋吧?用一般的标准来看,他也同样是武学天才,而他对于武道修练的专心与投入,也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但整整两千年的苦闷岁月,陆游在冰窟中埋首苦练,尽管得到了强天位中无人能敌的力量,却始终突破不了那道天位之壁,无法进入斋天位。
这道无人能破的天位之壁,在天草四郎死前首次得到突破,但严格算来,天草四郎是得助于异大陆武技与李煜传功,所以是一直到公瑾在金鳌岛中突破,才真正出现斋天位力量的强人。
“两千年的苦练啊……不能出去鬼混,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整个生命的意义就是练功、练功、练功,光是想像我都觉得好可怕,陆游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阿伯啊!可是,这么多的付出,他最后还是输给铁面人妖了,我觉得……这不光是因为运气因素。”
“你是说,公瑾师兄付出了比师父更多的东西?”
“与其说是付出,不如说是背负。王五师兄曾对我说过,一个男人的拳头有多少重量,决定于他背负了多少的东西,那位铁面老兄的修为能超越他师父,背上扛负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吧!”
“但……我师父一向以天下为己任,背负着整个天下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输呢?”
“这问题我也想过,所以我想问你。婆娘,你觉得你师父这辈子真的不后悔吗?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