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八年,夏末。
王凝之站在船头,感叹:“好大一座城!”
建康城。
北依覆舟山、鸡笼山,东凭钟山,西临石头,算得上屏障重重了。
自吴起,黄龙元年,孙权称帝,定都于此,建‘太初宫’而始,便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建设。
太初宫,昭明宫和苑城东西相守。四周有石头城、西州城、东府城、白下城、南琅邪郡城等众多城围绕,并成拱卫之势。
宣阳门至朱雀门的御道两侧布置官署府寺,居住里巷主要分布在御道两侧和秦淮河畔,城内外遍布道场,还有不少佛寺,鼎盛至极。
不仅仅是山,建康城周围,南枕秦淮,西倚大江,北临后湖,乃天下水脉交汇所在。
秦淮河岸,河水缓缓流淌,点点晨曦的微光在水波中荡漾。
船已经靠岸了,在徐有福的指挥下,护卫们正在大包小包地搬着东西。
至于王谢俩夫妻的一些衣物之类,则由绿枝带着丫鬟们携带。
而王凝之,则陪着谢道韫,欣赏着秦淮河的景色,这一路沿着江水而来,山山水水,见得不少,到此方止。
“建安十三年,诸葛孔明出使江东,曾对孙权说:‘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后孙权建吴,以此为都,得到如今,多年扩建,这城就更大了。”
谢道韫一边看着,一边给王凝之讲着,可谁知道,王凝之的兴趣,却在别的地方。
“据说当年,‘苑城’里,可容纲五千人同时在骑马操练,后来晋入,改得更大了些,这次来,不得不看啊。”
谢道韫闻言,却不回答,只是好奇地打量着王凝之,直到王凝之浑身不自在了,才说,“我本来以为,你的兴趣会在秦淮河上呢。”
“秦淮河?”王凝之愣了一下。
“是啊,全国最好的青楼乐坊,酒肆弹唱之地,尽在于此,王二哥不感兴趣?”谢道韫俏皮地说道。
王凝之一脸严肃,一甩衣袖,风度翩翩:“当然是感兴趣的!”
“你……”谢道韫眯了眯眼,还未发作,就见到王凝之转过头来,冲着自己,更加严肃且大声:
“感兴趣是必然的,不参与也是必然的!谢道韫,你就死了心吧,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机会,说出你丈夫一丝丝的不好!”
“要死了你!闭嘴!”谢道韫脸上一片红,急忙伸手就要捂住他的嘴,却被王凝之一把揽入怀中,只能愤愤地一跺脚。
王凝之惨叫一声。
为什么,她生气的时候,跺的永远都是我的脚?
“那边儿的,就是建初寺吧?”王凝之看着远处有座高高的寺院,赶紧转换话题,免得自己再遭殃。
谢道韫没好气地回答:“是,当年孙权为西域僧人康僧会修建了‘建初寺’。建初寺是江南地区最早的佛教寺庙,也是因为康僧会的努力,佛教逐步在南方流行开来。以前我们不注意这些,但衣冠南渡之后,这才发现佛学的强大,即便张道御人在京城,都难以磨灭,要不是因为如此,恐怕这次他都未必会答应我们。”
“说起来,袁真要你帮他,拿到历阳郡的控制权,你打算怎么做?”
王凝之伸个懒腰,“我哪儿知道怎么做,历阳郡一带,那是以前庾翼的地盘,虽然庾氏如今已式微,但朝廷一向想要把这种军略之地,收归中央控制,如今是庾希为太守,庾氏跟桓温,袁真都纠缠不清,我才不想管这种闲事。”
“可你不是答应他了吗?”
“所以啊,踢皮球呗,我找个机会,直接把这事儿告诉庾希,让他自己去想办法。”王凝之笑了笑。
“你这是,”谢道韫眯眯眼,“借刀杀人?”
“也算不上吧,反正袁真盯上了历阳郡,那这里迟早都要惹麻烦,还不如把事情弄得敞亮些,庾希如今还不是袁真的对手,朝廷又需要袁真来对抗桓温,想必会帮他的,这种一郡太守职位的事情,可轮不到我来管。”
“现在,咱们该去拜见你五叔了。”
“上次我五叔来信,还说在钱塘招待齐王使者的时候,觉得你倒是有几分铮铮骨气,是个好苗子呢。”谢道韫笑着说道。
“反正王家在建康的那些叔伯,我都不熟,到时候送些礼物就是了。”王凝之眨眨眼。
“又打什么坏主意呢?王家别人不熟,难道王彪之你也不熟?”
王凝之一听,想起这位叔父,那时候在钱塘几番查问自己,就摇摇头,“不熟,完全不熟。”
“你呀,就是嫌麻烦,乌衣巷里只有王谢两家,你是图省事儿,拜见一下我五叔,就能回家是不是?”谢道韫一眼就看穿了。
“夫人啊,那就体谅体谅我吧,”王凝之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可是被强逼着来建康的,还要去面对宫里那位,祸福难料,生死不知啊,就别我添加负担了,让我躲一躲,也能做点儿准备。”
“好,”谢道韫无奈地随他下船,边走边说,“可是你也不想想,就算是躲着,难道那些闻名而来的人,还少得了吗?”
“你如今名声在外,多少年轻人,想着借你的风,一步登天啊?京城向来群英荟萃,如何会由得你清闲?”
王凝之眼珠子转了转,“要不?”
谢道韫一听,就直接打断:“要不主动搞点事情,让那些人心生忌惮,不敢随便来?或者直接先声夺人,先拿几个不长眼的,来杀鸡儆猴?”
“哇,夫人,你可真是我的知己,什么都瞒不过你啊!”王凝之惊叹。
谢道韫翻了个白眼,“你每次不都是这么干的?我有时候都很怀疑,你究竟是为了避开麻烦,故意如此,还是说本来就想要搞事情,所以这只是个借口。”
看到王凝之讪讪的笑容,谢道韫眉毛一拧:“还真是?”
“嘿嘿,皆而有之,皆而有之。”王凝之急忙左顾右盼,“夫人,你看,那就是浮桥朱雀航?”
“对,”谢道韫也懒得去跟他掰扯,自己丈夫就是这么个性格,又能怎么办呢,于是点点头,“过此桥,即入朱雀门,往北五里地,就是都城南面正门,也就是宣阳门了,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