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蹲在门口。
手里捏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圈圈。
很想冲进屋子里,一展雄风,又不敢。
召赵天香入京,又不是我愿意的,这不是事急从权嘛!
那深宫大院儿的,里头没几个好人不说,还有个隐藏着的杀手,甚至不止一个,我作为一个怕死的人,还要去硬着头皮查案子,能不找几个帮手嘛!
护卫们是很多,你谢道韫的功夫也很强,可你自己也承认了,这些江湖上的手段,你又不太懂,那我不找她,找谁?
动不动就甩脸子,动不动就甩脸子!
阴着脸坐在那儿不说话,我都给你讲笑话听了,也不知道自己找个台阶下,哼,我还就不进去了!
看你怎么办!
有时候是真不明白,女人这种莫名其妙,不讲道理的思路是怎么回事儿。
就那赵天香,一双要杀人的眼睛,猛地看见都能吓出一声冷汗来,难道我还能移情别恋不成?
移情别恋,也不会移到她那儿啊!
调戏一下小姑娘,最多被骂两句,调戏赵天香,那就真是红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蹲在门口,往里挪了挪,又回过头瞧了瞧,谢道韫还是在那里看书。
真瞧不见我这可怜模样吗?
回过头来,刚打算找绿枝,去给谢道韫讲一下,她最亲爱的丈夫,现在就蹲在这儿,凄苦可怜,风吹着,雨打着,很快就会着凉的。
可是,这个多出来的小木棍儿,还有地上一个新的圈圈,是怎么回事儿?
阮若水的小脸蛋儿出现在身边。
一样的蹲着,一样的画圈圈。
“师兄,你这是在画什么?画太阳?画烧饼?”
王凝之一脸严肃:“这是天圆地方,我画的圆,就是天!”
阮若水愣了一下,“天这么小?还歪歪扭扭的?”
“你懂什么!”王凝之撇撇嘴,“天无穷大,人何其渺小,你看这圆中,似乎什么都没,但若是离得近些再看,方能瞧见其中尘埃,土粒,这就像人一样。”
“然后呢?”阮若水问道。
“然后,当然是感受一下,浩浩苍穹,渺渺人生,只有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才能对天地有所敬畏。”
“然后呢?”
“这样,你去里头,拿纸笔来给我,我来教你下一步。”
小丫头很听话,似乎也很想看看,王凝之究竟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咚咚咚地跑了进去,很快就拿了纸笔。
王凝之撕下来一道纸,写上了一句话:“很怀念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拘谨和害羞。”
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去,把这张纸条,从窗口塞进去。”
阮若水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然后,一大一小两人,就蹲在窗口,等着回话。
谢道韫的回话,很快,非常快。
纸条被塞了出来。
王凝之打开一看,背面多了一个字:“滚。”
“师兄,然后呢?”
王凝之发誓,这世界上最难听的话,就是一句然后呢。
“然后,你就看到了,现在天就在地上,合二为一,人在其中,那你想想,如果天真的落下来,砸在地上,那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会被压扁了?”
小丫头抬起头,瞅瞅乌云密布,还在落雨的天空,脸色凝重,“那该怎么办?”
“当然是要躲进屋子里了,”王凝之煞有其事地说道,“这样才不会被压扁,你再瞧瞧这天空,是不是一副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那些雨水,就是因为天幕漏了,才会落下的!”
阮若水的小脸上紧张兮兮:“那我们这就进屋去?”
“你去吧,”王凝之叹了口气,“师兄被你谢姐姐赶出门了,无家可归,只能在这里,等待世界末日。到时候我孤单地离开这尘世间,你谢姐姐会照顾你的。”
“别忘了,有空的时候,多想想师兄,有句老话说,只有当世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都把你遗忘,你才算真的离开了。”
“师兄还不想走,别人又靠不上,只能靠你了,小师妹。”
俩人大眼瞪小眼,王凝之有点儿尴尬,这小丫头好像没听懂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酝酿了一下感情,王凝之打算这次说的简单明了一些,就听到窗边,谢道韫的声音响起:
“王凝之!胡说八道些什么!”
“把丫头送回去!你滚进来!”
冲着小丫头眨眨眼,王凝之一把抱起来她,走向一边,眨眨眼,低声:“你瞧,这不就雨过天晴?”
把小丫头送回房间,王凝之就要离开,却被揪住袖子。
回过头一瞧,阮若水睁大眼睛:“师兄,我帮了你的忙,你打算怎么谢我?我看你书房里,还有几本画册……”
王凝之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被一个小孩子敲诈。
在为自己哄骗小孩子的行为付出代价之后,王凝之终于回到了自己屋子,换上笑容,走到谢道韫身后,轻轻给她按着肩膀,扫了一眼,正是太后所给的那些资料,便说道:“夫人,别看了,劳神劳累,这些东西最多就是个辅助,要真是有用,还能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
谢道韫皱眉,说道:“你的办法或许可行,但过于冒险,我总觉得不太好,想要找个能稳妥些的法子出来。”
“此人如蛇蝎,隐于万人之中,行径难寻,不引蛇出洞,恐怕是不行。”王凝之轻声说。
“我明白,”谢道韫叹了口气,“可是此人所为,只是陛下,这天地下,哪儿有用陛下作饵的道理?你可知一旦事有不谐,就是大祸?”
王凝之点点头,“当然知道,所以这不是跟你商量,要召赵天香入京嘛,你又不乐意。”
“你那是商量吗?”谢道韫一把拍掉王凝之的手,“你那是逼我点头!”
“你要行此计,自然要瞒过所有人,还要武功高强者,还要熟通江湖者,还不能给家里人知道,那除了她,还能找谁?”
王凝之搬了凳子过来,坐在她身边,“你当我想啊,神仙山背后的是谁,到现在都未可知,我召她入京,都不能在信里告诉她要如何,生怕她告诉那大和尚。”
“而且这赵天香,本身就是个性情古怪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