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受惊,临阵奔逃,是不祥之兆,可宁采臣一点都不惊慌,嘿嘿冷笑,大步迈上碎石小径,往深处走去。
四下草高林恶,昏暗一片,隐隐有阴影绰绰,不知其中隐藏着什么猛兽。
宁采臣把夜叉召唤出来,在前头开路;鼠妖则端坐在夜叉秃顶上,居高临下,望风——宁采臣不怕阴灵鬼怪,却忌惮野兽袭击。此地阴森,处处彰显诡异,不是善地,万事小心为上。
阴风吹动落叶,沙沙作响,好几片在半空旋舞着,有如枯干的蝴蝶。
嗷呜!
是狼的嗥叫。黑影闪动,足足有七、八匹狼出现在小径两边,一双双蓝茫茫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宁采臣一行。
这是表现邀功的好机会啊——鼠妖跳下去,呲牙露齿,呀呀作响,使出那道藏变身来,憋足了气,一声巨吼。众狼吃惊,四散逃窜,转眼跑得无影无踪。
鼠妖得意洋洋,多日的闷气一扫而空。
“通洞老祖,你很威风哦!”此时宁采臣平静地来了句。
鼠妖浑身打个激灵,忽然想到这次出头显摆没有事先请示宁采臣,触犯了原则性错误。它忙恢复原身,低眉顺眼地道:“公子,小妖护主心切,一时忘了请示公子,请原谅。”
宁采臣哂笑道:“念你这次表现不错,就功过相抵吧。”
鼠妖吁了口气,跃回夜叉头顶,心里暗想:老祖我能屈能伸,暂时忍辱负重,低声下气,他日等取回本命内丹,我自回监狱里当老大去,鬼才想看你脸色。
曲径通幽,越往里走,越是幽暗,宁采臣只备有火折子,没有带灯笼,脚步不由加快几分。正走得急,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来到一面大湖前。
这湖颇大,连绵开来,不知近远。湖水荡漾,微风吹起波纹粼粼,水面上还生着连片的荷花,正娇艳盛放着,朵朵肥硕,甚是美丽;湖边地带开阔,芳草茵茵,与昏暗的树林小径简直不同天地;中有一条廊桥横跨湖水,把两面连接起来,彼端又是一片茂密树林。远远望去,可见塔尖殿檐显露出来,端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庙宇。
那定然就是兰若寺了!这湖,莫非是平湖?
宁采臣暗暗诧异,没想到来到这恶鬼盘踞之地,还能欣赏到如此秀丽的湖光水色。他迈步走上廊桥,抚mo着玉石雕琢的栏杆,感叹不已。
呼的一响!
左侧湖面飞来一个人影,浮光掠影,仿佛巨鸟点水般,最后停在水面的一朵荷花之上。这人身材高大,扎着个道髻;身上穿的是一件八卦玄黄道衣,隐隐有光华流转,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他一百多斤的身躯,踩踏在柔弱的荷花上面,竟稳如泰山。
宁采臣开始以为其是燕赤霞,可仔细一看,却是一个面目轩昂的中年道士,面白无须,一双眸子精光闪闪。
“他是什么人?闯入兰若寺,莫非也是来降妖除魔的?”宁采臣吃不准对方身份,马上把夜叉收回,自己则隐在一根石柱子后面。
中年道士忽然仰首长啸,声震旷野,然后一字字大喊出来:“燕赤霞,我知道你就在此地,快点出来!”
喊声巨大,宁采臣听见,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在一瞬间竟失去了听力,等对方喊完,才渐渐恢复过来。
鼠妖更不济,它本来跳上走廊顶部,很潇洒地摆着倒挂姿势。喊声一冲,它立刻被震得四肢发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找燕赤霞寻仇的?”
第一时间,宁采臣如此想着。那边中年道士早发现他的存在,喝道:“是人是妖,速速现身出来,免得我出手!”
这人说话,语气十分凌厉,有一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应该是当惯了上位者,字里行间总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气,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宁采臣现身,略一作揖:“小子宁采臣,乃一落难秀才,一路逃难至此,想进寺中借宿一晚。”
中年道士打量了他一眼,随即道:“此处鬼气冲天,有妖孽出没,不是尔等凡人所能居住的,你还是快快出去,另找地方过夜吧。”
宁采臣为难地道:“天色已晚,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我上哪里找住宿的地方?”
中年道士冷哼一声:“我好心提醒,听不听随你。”不再理会宁采臣,脚尖一点,身子已失去踪影,转眼间却出现在岸边的树林里头,长啸再起,震得树木落叶纷纷。
“缩地成寸,移形大法!此人竟是道门中修炼成元婴境界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宁采臣大惊。
——道门修“自然无为”,虽然法门无数,但修炼者稀少;一来拥有道法灵根者百里挑一也难挑到;二来:既然修的是“无为”,他们自然不会有心思到处去寻找发掘徒弟,更懒得带徒弟。崂山派长老精元子就说过:“一入道门,就得与世隔绝;你在屋中修炼,哪怕屋外有人跳井自杀也不关你事,这要管,那要管,那不是修道,而是做官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