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小心取了大氅,抖开来,上好黑狐皮毛油光水滑,触手柔软,上前几步,踮起脚替皇帝披上。
后者转头,目光平平,并未显露心中的诧异。
“圣上,是魏七那小子托人送来的。”他复退两步,躬身道。
顿了一瞬,又添一句:“雪落大不久,便送来了。”
暖意包裹全身,大氅厚重,狂风都未能吹动。
皇帝往后头瞧,只乍一眼,王福贵手里的包裹至少有三层,最里头还躺着两个汤婆子。
“嗯。”皇帝只应了这一声。
安喜不知他是否满意,还是,还是到底犯了忌讳。
他偷偷抬眼瞥,众人跟前圣上面容分毫不变,实是瞧不大出。
复垂首,却扫到天子抚理大氅里子的宽大手掌。
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胸膛。
御驾回乾清宫,魏七等人接驾。
只不过是自乾清宫门外至养心殿的这一小截路程,皇帝的身上便落满了雪花。
眉毛,眼睫均沾染白雪,更称其深邃面容。
天寒事急,安喜都冻得直打哆嗦,皇帝瞧他那狼狈的模样,叫他先滚下去收拾好自个儿再来伺候。
阐福寺随行的奴才们皆先退下整理仪容。
魏七硬着头皮上,低声差使一众奴才替皇帝更衣脱靴,净面奉姜茶。
皇帝一口饮尽姜茶,抬眼皮子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魏七。
他正在掸大氅上沾着的雪花,黑狐皮珍贵,不能长时间浸在水中,恐坏了皮毛。
动作是细致而又利落的,眼睫低垂,嘴角微抿,面容严肃,神态专注。
皇帝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也打消了。
他暗笑自个儿多疑:一个小奴才罢了,哪来那么多顾忌,兴许只是感念朕的恩德,想着要报盛眷。
内侍端来盛着温水的铜盆子,替皇帝除了靴袜净脚后,又端着铜盆退下。
御前的内侍顶了贴身伺候的空缺,捧了朱漆托盘上前,里头摆着白绸缎长袜并黑缎为面,白缎为底的明黄草龙花纹方头吉靴。
却一时只停在圣上跟前,并不敢动。
魏七将黑狐交与下头人去烘热,手中空下,往皇帝那头一瞥,大惊失色。
怎的叫圣上光着足干等!
几个原先留下的贴身内侍皆手中有事,宫女也正在理吉服,御前内书房当差的从前没做过这档子贴身事,是以不敢贸然替皇帝着靴。
其实大多是装着正忙,先前托侍卫送大氅那事圣上现下仍未提起,又瞧不出个喜怒,众人不敢做出头鸟。
魏七悄声疾行几步上前,取了长袜将皇帝赤着的双足捧了,动作轻柔,两三下便套好。
皇帝睁眼,方才想事入迷,突觉脚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抬眼便瞧见他半跪在跟前,恭顺轻柔地为自己着靴。
白面覆汗,秀气的鼻头带小颗水珠,眉清目秀,神情认真却地叫人觉着有些陌生。
他手指微动,抬臂。
魏七正小心翼翼地替他将仅剩的一只吉靴穿上,这事他做的也不多,是以格外仔细。
月白色自眼前扫过,面上突被粗糙微凉的指腹抚摸。
魏七狠打一个哆嗦,缓缓抬眼。
皇帝的目光无波无澜,印着茫然的一个魏七。
他掌中玉佩的流苏垂落,扫在魏七的脖颈间,痒得人心直颤。
后者垂眼,并不敢动。
一触即离。
皇帝淡声道:“朕手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