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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蒲脑子里思忖着,眼眸不由自主瞟向那个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着一身寒素衣衫,头上挽着双平髻,只以几朵绢花为饰,比着徐府的丫头还不如。
可她却不卑不亢,面色从容,言谈举止亦是大方得体,颇有些世家风范。
“我在路上听得老太太寿诞,备不下别的寿礼,便赶了几条抹额,还望老太太莫要嫌弃。”刘如君边说,边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小木匣子,打了开来里头边摆着春、夏、秋、冬四季抹额。
李太君扫了一眼,随口赞了两句,正要交给李氏收了。李若猛地伸过手拿起了一条,“刘姐姐的针线倒……”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惊叹道:“哎哟,这是双面绣呢!”
刹时间众人的眸光,都被引到那四条细细的抹额上。一般的双面绣,不过就是花样不同,颜色并图样大小还是体相当的。
而匣中的四条抹额不仅花样不同,就连颜色、位置也截然不同。譬如秋天用的那条,一面是菊寿纹,另一面则是松竹。四色花样挤在窄窄两指宽的抹额上,却一点不显拥促。
徐府管着内府监造,三异双面绣李太君听说过,可却从未见过。赞叹之余,李太君不由拉刘文君的一双小手,“真真是怎么就生了这么巧的一双手呢!”
如果说之前众人夸赞李若,只有三分真,那么此时的赞叹便是实打实的了。
李若哪里肯受冷落,她在刘如君寒素的衣衫上扫了两眼,佯做天真地问道:“姐姐手真巧,这四条抹额怕是能换不少钱吧。”
闺阁中的女孩虽然也刺绣,可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小姐妹间互赠,再不然就是给长辈送礼,断没有拿到市井上去发买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招人笑话。
因此,李若这话一出口,旁人者悄无声息了。李太君也觉得侄孙女儿当着那么些客人,这话实在有些个过了,才刚想要张嘴呵斥两句。
刘如君已坦坦荡荡地说道,“这点针线倒换不了几个钱,还不抵荷包换得多呢。一天做十个,就能换到一贯子钱。”
听她回得坦荡,江蒲的眸子不由在她身上又转了两圈,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承认自己做针线维持家计,这姑娘可是不寻常啊。
厅里的年轻媳妇闺阁姑娘,都是不知艰辛千金,听了刘如君这话,不由都诧异道:“双面三异绣,多稀罕的东西啊,怎滴反不如荷包值钱?”
刘如君笑回道:“信安府是小地方,哪里讲究这些个,就是看着稀罕,也绝不会掏钱买的。倒是荷包,虽是简单却是不能少的。”
众人这才恍然。
而年纪大的太太、,听她说话温和,再则她又顶着刘氏侄女的名头,一个个都拣好听的赞叹,“小小年纪,真是不容易啊!”
当然,也有和李若一般看不上她的人,只是她们不像那李若明显的摆在脸上。
刘氏拉着刘如君向众人叹道,“他们兄妹和父亲都一个脾气,倔得不行。早些年他母亲去的时候,我就去信唤他兄妹来,养在我身边,也好让我少挂心些。偏他父亲拦着,死活不让。前年他父亲又走了,我这心里天天记挂着,去了几回信,好容易才把他们给叫了来。”刘氏一边说一边横睨着刘如君,“你说我这里又不是旁人家里,自家姑母有甚不方便的。”
江蒲坐在一旁,心里冷笑连连,她想了半天,才估算明白这对表弟妹的来历。
刘家祖辈自先帝为太子时便跟在身边,到如今也算是世家大族。除了嫡出这一支在京,其余旁支多在原籍,这兄妹俩也不知是刘氏从哪里找来的旁出庶支。
还姑母呢,天知道他们的姑侄关系,隔了有多少重!
刘如君低着头,轻声细语地道,“倒是和姑妈见外,实在是两重热孝在身,到底是在家里好些,再则家中也并没有太过艰难。”
李太君听了刘如君的话,不由想起自己,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上公婆下有稚子,也是日夜做活,才熬过来,一时感同身受,红了眼眶,着刘如君的手,怜叹道:“真真是一个叫心疼可怜的孩子。”
王篆香见刘如君入了老太君的眼,越发待她亲切了起来,“妹妹在这里莫要拘束了,就当自己家中一样。”说着又吩咐婆子道,“今日不得空,明朝一定记得拿几匹料子出来,给姑娘做两身新衣裳。”
众人围着刘如君,又是赞叹,又是怜惜。直到小丫头捧了戏本子进来请戏,才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开了,花厅里才渐渐又欢闹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