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时间,到了一处平坦的小谷,四周群山环绕,山的更远处是更陡的山。谷内只有几间木屋,木栏围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几株桃树挺拔地生着,只不过这时节已无花朵,只有茂盛枝叶。
言玉进了屋内,屋里积了一些灰尘,摆设倒是简洁。从柜子里取了宣纸和笔墨,便又出了来。院子里有一方砖石砌的小桌,她静静地坐在那,出神地望着桌面。我跟连止站在不远处,即使是幻象,也不想近了扰了她。
坐了好一会儿,脸色苍白的姑娘似反应过来一般,执笔细细地蘸了墨,小心地写着什么。内心挣扎一番,我凑上前,雪白的纸上一个浓黑的“季”字,小小的落在纸中间。一笔一划极是仔细,却遮不住落笔的虚浮。我略有伤感,退回到始终未动的连止身边。一字写完言玉便不再动作,盯着这一字便又出神,许久之后想是累了,便伏在石桌上睡了。
得春雨滋润的群山透着一股清新之意,这一处院落十分僻静,能听得不远处淙淙水流声。有山有水,有花有树,的确是个隐世佳处。我四下环绕一圈,也生出些留恋的感情。风吹得宣纸沙沙作响,言玉似睡得十分熟。
连止无情无绪站在一旁,既不觉累也不觉困的样子,我想着刚刚他那个手势与天镜再次流出的光线,问道:“那是术法吧?”虽问的有些不明不白,我想他应该是懂的。果然,他望了望我,一点也未迟疑地点头。
我叹一声,果然冥司不会有这么俊俏的夜妖,既懂得术法,那便不可能是夜妖。又瞧了瞧他腰间悬着的长剑,与他其实十分般配。
冥司有鬼使千万,大多活了许久,不论是严肃的还是嬉笑着的,对自己的工作无一不尽心尽力,因而从未有谁去追究过别的鬼使是从何处来,为何成为鬼使。我也从未想过,看起来与我最亲近的连止竟不是夜妖。虽觉得有些奇怪,见他现在十分自然的神态与并未瞒我的态度,想来也不是个说不得的事。宽慰好自己后我便重新以温和的笑对着他,他却指了指不远处。
我顺着他看过去,言玉仍旧安睡着,长发被风拂过水红色的衫子。忽然心猛地一沉,因那印在一身薄衫上的刺目血痕,滴滴答答落在粗糙的石子上。
言玉果真死去了,在这荒无人烟的谷内,她的脸上除却一点苍白并无痛苦之色,胸前的伤口仍汩汩地涌出血来。无人能为她收殓,一年过后也只能剩下可怖白骨。
石桌上的一叠宣纸随风而动,露出了陈旧的一张。几点墨字,风过几次才将将看全。
无所来,无所往。天地清,不归处。
字迹与言玉的明显不同,纸张已经泛黄,是有些年岁了。
不去追究这字是何意,我兀自伤感着。伤的是在这触摸不到的幻象中无法替她寻个好坟茔,感的是这个姑娘选择一个人偷偷死去到底是不是私心。我伤感得十分尽心,便没注意到不妥之处。直到连止唤我一声:“十四”。
我正想纠正一下他的称呼,便看他直直盯着言玉那里,我看过去,仍未觉得不妥,便继续看着,终于反应过来。
言玉确实死了,可是魂魄呢?不见缭绕青烟,也无缥缈魂魄。
我直直地将目光移向连止,掩不住惊诧:“十七,我活了许久了吧?”
“恩,不多不少正三万年。”连止镇静道。
我复又将目光直直地移到言玉身上,半是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