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姬渊低声自语着笑,他在这朝月城外听了这几个月的箫声,自然听得出近一个月里这箫声的不同。原本只是幽幽一缕,隐隐约约,可如今却是如江河汇流,和成一片,向四面八方倾泄,这绝非一箫独奏能做到的。“所以我才要好好找一找,她到底在哪座塔中。”
“你在这城外怎么找!”赫泰冷冷讽刺道,“莫不是你又心生退缩之意,不敢进城来,故而找了这诸多借口!”
姬渊但笑不答,却是远远向着楚卓然高喊了一句,“云王殿下,可否借你军中最高的井阑车一用!”
楚卓然看他一眼,沉默点头,示意手下推出一辆造得最高的井阑车,推至姬渊指定的位置,距离朝月城城墙十五丈左右。井阑车是攻城战车的一种,高可达四丈,几乎可与城墙相平,通常攻城时可用来往城中射箭,或者观望敌情之用,虽不灵活,但攻击范围极广。
城中的西狼守军眼见魏军突然在这么近的距离架起一架井阑车,惊得纷纷弯弓搭箭就要向着这里放箭,却是被赫泰拦下。赫泰阴沉着脸死死盯着姬渊,就见姬渊已抱着那把桐木琴下马,独自登上那座井阑,在最高处盘膝坐下,置琴于膝上,再度闭目静默聆听那反反复复的箫声。
所有人皆屏息凝神地盯着他看,夏日灼热的阳光打在他一身雪衣之上,那天地之间唯一一抹雪白越发白得耀眼,猎猎狂风自东而来,向西而去,吹得他乌黑长发凌乱飞舞。那朝月城不休不止的箫声完成了一个轮回,又回到了原点,在《笼雀》的曲调再起的一刹,他放于琴弦上的十指轻轻拨动,悠长的琴声自他指尖传出,被狂风送往朝月城中去。那琴声如泠泠冰泉,浠浠冷雨,飒飒悲风,与朝月城中的箫声融汇成满腔悲声,呐喊在天地之间。
赫泰皱着眉冷冷盯着姬渊的身影,并不明白姬渊到底想做什么,这一曲琴箫合奏,是拖延时间,还是最后的诀别。突然,他隐隐听见振翅自四面八方而起,下一刹,无论是包围着朝月城的十数万魏梁将士,还是城中的西狼守将全都震惊地看见有无数雀鸟自四面八方展翅飞来。那数量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多得惊人!
那成群结队的雀鸟在这琴箫声中扑扇着翅膀飞入朝月城中,城墙上的守军纷纷回首,追寻着这群雀鸟的踪迹,魏梁大军中已有将士登上其余的井阑车,远远向朝月城内眺望。后来的许多年,他们当中在这一场攻城之战中存活下的人,一生都无法忘怀今日所看见的奇景。
他们惊异地看见,那成群的雀鸟随着这回荡在天地间的琴箫声汇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绕着朝月城中那七座高塔的其中一座展翼盘旋。这瑰奇玄秘的景象,出现在这古老沉默的朝月城上空,那些天南地北而来的飞鸟,如同在完成一个盛大而华丽的仪式,始终只环绕着那一座特别的高塔之巅,旋绕不去。
赫泰盯着那被雀鸟环绕的高塔,脸色已是铁青,他猛地回转头去看城外独坐在井阑车上的姬渊,姬渊已然抱琴立起,正盯着那座高塔上雀鸟联成的巨大的圆,露出微笑。
狂风越来越猛烈,掀起漫天尘沙迷了人眼,在这激荡的狂风中,姬渊抬手扯落了身上的雪色披风,右手自琴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