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走到窗前,余光瞥见主殿的烛光还亮着,母亲还未睡。我通常不在意这些事,可一道闪电划过,我看到一个茶杯被丢出屋子,碎裂在雨中。
我鬼使神差走过去,回廊空荡荡的,宫人内侍大多安睡了。雷雨声很大,压过了我的脚步声,却没有压住他们声嘶力竭的吵架声,我于是窃听了一二。
陆素瑾:你给我滚出去!
陆玉璋:滚?你这么绪,她将一块白玉塞入我的掌中,淡淡道:“你随幻术出宫吧。”
那一刻,我的心扑通跳着,隐忍多年,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痛苦的牢笼了。我的内心有一种心愿得偿的快意,是以忽略了母亲当时的情绪。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种我看不懂的情绪里,有淡淡的怜惜,还有诀别的释然。
那日,母亲约父亲游河,纵身跃入水中,再也不曾醒来。而我趁他们一团乱的时候,在幻术的协助下,逃离了皇宫。幻术是内侍,自小照顾我的起居,他懂下属的本分,忠心却不多事。
我无处可去,偶然得知了伏凌山。听闻尊主是个能人,文韬武略,重点是他与父亲对峙,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既得了自由,断然不会浪费时日,虚度年华,纵然只有那可怜的十几年,我仍然要搅动这南朝的风云,让我那父亲尝尝痛苦的滋味。
我在山林转了一日,也没有寻到伏凌山的入口,于是,我跪在林中,等着尊主主动收留我。跪地的疼痛与我曾经受虐打的痛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不过时间久了,我渴了,饿了,腿麻了,最终昏迷不醒。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身处伏凌山中。我心智比常人成熟,但依然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对伏凌山充满了好奇,四处观望。
石砌的屋子隐在云中,如天宫中的宝殿,遍地的鲜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我喜欢这里,与世隔绝,宛如仙境。
尊主名庄博,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袭湖蓝色长衫,风度翩翩,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他淡淡地打量着我,却令我浑身不自在,好像被窥探了内心。
谁的稚子之心如我这般千疮百孔?谁的幼年时光似我这般胆颤心惊?我自惭形秽,仿佛一只瘦小的仓鼠,习惯了黑暗,再也见不得光,也不愿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