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盛妆,绾个低髻罢了。”紫鹃便揭开镜袱,从妆奁里取出梳子头油之类,先解了她的头发,细细地从头到尾开始梳。
此时金乌西沉,玉蟾将上,室内昏暗,光线不足,但就是这样的昏暗,才更添了几丝朦胧和柔和。黛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红润,眉眼盈盈,一头青丝垂在身后,既有少女的青春,又有妇人的妩媚,不由痴了。
紫鹃是伺候惯了的,手脚很麻利,往她头发上抹了些桂花油,就把头发在手里捋着一下对折起来,三两下绾了个髻子,就那么拢在脑后,左右端详了端详,找出一只细银簪子簪住,又往髻上压了朵珠花,小小的兰花形状,清雅得体。
她还要找胭脂,被黛玉止住了:“也不用见客,还化什么——不必化了。”紫鹃便罢了手,跟着她出去。
厨房里已经开始预备晚饭,还是老样子,黛玉在门外站住了脚,吩咐道:“下一碗鸡汤银丝面,别搁多了香油。”
厨娘笑道:“太太怎么亲自过来了?这地方腌臜,太太有什么吩咐,不拘哪位姑娘过来说一声儿就是了。”
黛玉亦笑道:“老爷回来了,有些难受,吃不下那些油腻腻的菜饭,我才想着叫你下一碗面,也弄得清淡些。”
“大人回来了?累坏了吧?哎!都是为我们受累。太太放心,我必定弄得干净清爽,叫大人吃得顺心。”厨娘的笑又真诚了几分。
她有几分烹调庖厨上的手艺,才得以进城里谋生,娘家爹娘兄弟姊妹却还是乡下人,只能土里刨食的。府台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号召大家修路,这是众人早就知道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京城来的大人竟然肯亲自管这事,领了人天天跑乡下的施工地,一开始还处置了几个玩忽职守的小吏,欺压良民的劣绅。
几桩事儿一办,那真是大快人心,贾环这个新官的威望一下子就蹿升了一截。
与收获相对应的,就是辛苦的付出。为了保证事情随着自己的计划实行,贾环几乎是吃住在了外头,不仅没空与妻子游山玩水,连饭都不曾好生吃一回,没几日就黑瘦了一圈儿。这回回来,还是姜毓哭闹得厉害,黛玉没了办法,才叫人请他回来。
贾环一觉睡到天擦黑,意识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只觉得眼前有一团红光在跃动,睁开眼一看,是灯光,桌上点了一支蜡烛,用莲花姓灯罩罩着,发出团团的温暖的光。
他一起身,黛玉就察觉到了,从屏风外头露出脸儿来,招手笑道:“醒了?来吃饭罢。”
“在屋里吃有什么趣儿,今儿又不冷,咱们摆到院子里吃去——毓儿没醒吧?”贾环道。
“还没有。”黛玉答应着,叫人来抬桌子。
“那就好,”贾环趿拉上睡鞋,慢慢的出来,笑道,“给他留一份儿饭,半夜醒了好吃。”
天上是一只圆月亮,胖胖的,黄黄的,却让漫天星光都在那清辉下失了光彩。
贾环拿起筷子,抄了一缕细面条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又叫紫鹃道:“取酒来,不必烫热了,我饮两杯解解乏。”紫鹃答应着去了。
“突然想起咱们小时候,姐姐还记得么?有一回天上下雪,咱们往梨香院去,宝玉也在,薛大姐姐也在,宝玉要吃冷酒,别人都劝不住,只有薛大姐姐说了两句话,他就改主意了……”贾环把玩着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