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是常翻常看的,窗下用绸布盖着画幕。
她不禁笑道:“这副画儿还没画完呐?老祖宗也是会使唤人。”惜春道:“快画完了,只剩几笔亭台楼阁,这两年家里的事儿多,老太太也没心来催,我也没心,才耽误到这时候。”说完,便走到画幕前,揭掉了绸布,露出这幅画的真面目。黛玉凝神看时,就见正对着她的是几个美人儿,规行矩步,手持团扇,正在说笑,那边又有个披着红斗篷的美人,站在梅树下,仰头看着梅花。她叹道:“想当年云儿和琴儿都在,咱们姊妹联诗赏雪,何等快活。今儿再想那么着也是不能了。”说着眼里不由滴下泪来。
想想众女云集大观园的时候,那是何等风流毓秀,如今呢?李纹、李绮早随母搬了出去,不知终身托了何人,邢岫烟好些,因她性情敦厚方正,薛姨妈看中她,求了去给宝钗的堂兄弟薛蝌做媳妇,如今是夫唱妇随,宝琴嫁去了梅家,随夫外放,湘云也成了婚,夫君便是宝玉贾环兄弟都识得的卫家公子卫若兰,卫若兰倒是个极好的让,可惜没福,年轻轻的一病死了,留下湘云在卫家苦巴苦熬的守活寡,迎春遇人不淑,现在还在京郊的小庄子上待着,一人独居,宝钗嫁了宝玉,也是日日的操心受累,而探春姊妹还待字闺中,探春好容易定下了,惜春的终身还不知道在哪里……刚刚还把臂同游,转眼间就姐妹四散,怎不叫人悲痛唏嘘!
“我倒不知,你倒是添了这些儿脾性,”探春微微笑着,劝道,“各人有各人的命,谁会想到如此呢?云儿倒霉些,但那卫家公子命该如此,究竟要自己想得开,否则怎么过呢?”
她的话中大有寥落之意,但尖锐之气一如既往。惜春情知她们要说些体己话,自寻了个借口避出去了。
……
晚间贾环回来,通身疲惫,先捞过黛玉来亲了亲,一边脱大衣裳,一边问她:“见着老太太了?老太太还康健?三姐姐怎么说?”
“瞧你,急什么,一问就是这样一长串,叫我答哪个好。”黛玉轻嗔了一句,接过他的衣裳挂起来,取下一件家常穿的袍子给他,斟酌道,“老太太还好,硬朗谈不上,确实还算康健。和薛家的事儿,探丫头也告诉我了,她是愿意的。”
“哦?”他伸胳膊套上袖子,一挑眉,“她竟是愿意的?她愿意那是最好不过,我一直怕她心气太高,不满意薛家。我还想着,若是她实在不愿意,拼着惹老爷生气,也不能叫这桩事做成。咱们是结亲又不是结仇。她愿意嫁过去,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是这个道理。你今儿怎么样,顺利么?”
一说起这个,贾环顿时皱紧了眉头,摇头道:“不知怎么,这京里的风气是越发坏了。仗着皇上宽仁好德,下头人越发不成个样子了,衙门里人浮于事,遇事推诿,上官竟也不管。还有一等人,天生庸碌糊涂,却占据了干事儿的人的高位,今儿我去见的那位,不知是昨晚喝酒喝多了还是怎么样,坐在椅子上打起呼噜来!我又没法子,只好听之任之了。”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当今脾气宽厚,那少不了要养出下臣们的惫懒之气。等太子即了大位,自然要照太子的意思来。”黛玉笑道。
“可惜国朝根本就没有太子,当今也有几个儿子,只是夭折的比活下来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