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浪潮声,有男人沉缓的呼吸声传入耳际。
空旷,辽阔,又寂寥。
“今天……他终于死掉了。我在医院亲眼看见心电监护仪变成了一条直线。”
段时瑞的心脏骤然一紧。
“我小时候,经常幻想过这一天到来,我为此无比地期待,我甚至想过,到时要约上三两知己开香槟庆祝,那一定是一大乐事,如同一个毒瘤,终于从我身上摘除。”
“我恨他。”
段时瑞的脑海中勾画出青年一个人坐在海边面朝漆黑大海的画面,手指不由握紧了手机,尽量以冷静的声线说:“南希,你醉了。”
“醉了,我当然醉了。为了拨你这个电话,我买了一瓶高度数的酒,让自己醉了……”
有一双手掐住了段时瑞的喉咙,他呼吸困难,说不出半句话来。
“血缘这个东西,真的很麻烦,它是无形的,即使我把血抽光,放弃现在的身份,改头换面重新活着,也改变不了它植根于我体内的事实。”
“很恶心不是吗?明明不想要,却要被束缚一辈子,改变不了……”
“更恶心的是,当他真正停止呼吸那瞬间,我竟然感觉到难过。”
“呵呵……”
“明明那样恨他,那瞬间想起的,却是曾经的,深埋在我记忆里的,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好……”
“很恶心,真的很恶心。”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你知道吗?”
无人回答。
段时瑞喉咙噎住,挤不出只言片语。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会打这个电话给你。”
通话被利落地切断了。
段时瑞怔愣地站在那里,路灯在他身后拉出一道灰暗的影子,宛如藏于人心底里一个阴翳的梦。
果然,“华创集团创始人昨日因病去世”的新闻在第二天成为城中热闻,报纸电视网络等媒体争相报道,爆炸式地涌入人们的眼球。
段时瑞翻了几篇新闻来看,多数是介绍逝者的生平事迹和对其留下的产业帝国版图未来划分的猜想,并没有他想看的内容。
自从接到那个电话后,一连数晚他睡觉时都在做梦,一会儿梦见青年孤戚地坐在海边向自己望过来,眼睛湿润,默默无语;一会儿梦见自己儿时和父亲相处的点滴,在公园第一次吃到棉花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很甜……
白天上课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离散信号处理,他在台下盯着空白的笔记本完全集中不了精神,右眼皮一直跳,胸口莫名地发慌发闷。
数日来心底隐隐然有些不安,挥之不去。
下课铃响起后,他终于呆不住了,第一时间赶回宿舍放东西,然后抓起钱包手机出了门,直赴某个地点。
他不知道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对方还会不会回家住,但他总感觉自己需要做些什么,起码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他完好无损。
小区走高端路线,地广而环境清幽,绿植率很高。他坐在一个小型休憩区的长椅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形成天然屏障,而他可通过缝隙观察路过的每一个人。
不过六点刚过,天色便暗了下来,小区里的路灯在某个瞬间齐齐亮起,昏黄的光线掀开了夜晚的序幕。
他视力受限,于是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