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地朝我奔过来。
我知道那不是真实的周景文,却又巴巴地希望那是他,我想要避开他抱过来的手,脚下却又突然生了根,连挪开一步都做不到。除了站着不动,我能做的便只有闭上眼睛,等待那双苍白的沾满血污的手。
周景文像往常那样跟我撒娇,将他的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上,说话的时候,暖湿的气息喷在我的耳朵上,又痒又麻。他说好痛。
可是周景文那样要强的个性,从来受了伤流了血,是连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对我爸妈是那样,对我,只有在他痛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故作可怜地靠过来。
他常常抱怨我不够关心他。不是真的抱怨,更多的像是撒娇。他说不够,是因为他总是嫌不够。他希望我把他当成我的全世界来对待。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只是笑,伸手揉他的头发,却一次也没有跟他说过,我的世界太小,小到除了他,也就只剩下考试。
梦里的周景文跟我说痛,而我也恍惚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我甚至感觉到,从他的伤口里汩汩冒出来的温热的血,渐渐包裹了我的全身。
周景文抱我抱得很紧,像是发泄他的不满。但我知道他并不是发泄,他只是舍不得。
想起他走的时候,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医生将我父母带了出去,只留我一个在他身边。
周景文浑身插满了管子,连喉咙里都是,但那些管子并没有帮助到他。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意识也不清醒,微微张开的眼睛里只有越来越黯淡的光。
我跪在他旁边,把头埋在他手边被血浸泡过的床单里,直到他的手摸索着覆盖到我的手背上,我抬头望向他,竟然看到他在笑。
周景文已经没什么力气,不管之前他的身体多么健壮灵活,此时移动手指对他来说都无比困难。但他终于还是拼尽全力,微弱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想他一定是用了全力,才会让我觉得被他握住的手指,痛得让我喘不过气。我俯下身体,在他握着我的那只手上轻轻吻下去。
周景文破碎的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陡然睁大的眼睛盯着我,从他渐渐涣散的眸光里,我看到了他的笑。恶作剧似的笑。
此时在梦里,周景文还是那时破碎不堪的样子,却能生龙活虎地爬起来,又能抱着我,像个小孩一样,在我耳边一点点吹着热气,笑嘻嘻地叫我“哥哥”。
我很平静地醒过来,没有惊吓,也没有特别难过,就像睡眠餍足后自然而然地张开眼。我记得梦里梦外的一切,隐约觉得,这是我跟周景文的久别重逢。
第四十二章,幸福
昏头昏脑过了几天,初四那天天终于晴了,我裹成粽子去超市买了些吃的用的,磨磨蹭蹭回到家已是半下午。
楼道里光线有点暗,空气里弥漫的是长久阴雨留下的霉味。我放下东西准备开门,脚却踩到个硬硬的东西。掀开门垫看才知道是钥匙。
一把门钥匙,一把车钥匙,两把钥匙简简单单套在一起,我看着愣了一愣,沈宴现在说话也有做到的时候,终究是把钥匙还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守着我出了门才还,还是早已经放回来而我不知道。
不过重点是,我们的关系真的结束了。
隔天我的手机响了,突兀刺耳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从沙发里爬起来,找到手机时已经不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