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达潇洒。然而真到了这一刻,世上再没有她的爱人了。他的精神或许永存,但他的肉体即将消失,那他传闻中的灵魂呢?没了归处,大概也就散了。
棺盖缓缓推合,四角被钉上钉子。
外婆发出一声悲鸣,挣扎着要扑上去。她早已哭得全身虚软,这会儿何安一个人的力量却拉不住她。李如灏从另一侧扶住外婆,阻止她上前。外婆的哀求就在何安耳边,绝望而无助。
他想开口安慰,刚一出声就被自己的哽咽声吓了一跳。这时何舒华从后侧扶住母亲的腰,满脸泪痕地喊道:“妈……”
外婆回头浮木般抱住何舒华,用尽全力哭诉:“华华,你爸爸没啦!”
何外婆几欲晕厥,只能由何舒华和秦佳茹陪着躺在车上。火化后的骨灰收敛便是何安跟李如灏表兄弟四个陪着进去看的。
那是未能融化的森森白骨。何安只在电影看过人骨道具,哪怕是假的,他都从来没有细看过那些以假乱真的道具,心里到底是有道坎的。如今第一次看见真正的人骨,白得像瓷,却陡然升起一股亲切感。若不是温度太高,他甚至都要摸上去了。
“要哪一块儿?”工作人员问。他们一般是不会把所有的骨头都装给家属的,只挑一些漂亮大块的敲碎了装进骨灰盒里。
何安愣了愣,木木地说:“可以都要吗?”
工作人员得过馆长的指示,知道这家人家有钱也有关系,自然没有表现出异样,应下之后细致地敲碎没有化成灰的骨头,再小心翼翼地装进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骨灰盒中。
整个过程何安都目不转睛地瞧着。李如灏则在他身侧担忧地看他。
捧出骨灰盒后就在隔壁陵园落了葬。何外婆身体状态实在不好,受不了舟车劳顿,何舒华与何安便打算现在东川住几日。何安没有跟母亲一同回近郊的小别墅,而是回了自己在市区的房子。何舒华、秦佳茹,还有几个小辈都去近郊别墅陪外婆,何安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反而想独自待着。
这整整两天两夜何安几乎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何舒华不许他自己开车,李如灏自告奋勇说要送他。何安一坐进车后排就闭上了眼,头歪倒在车窗上,也不管是谁在驾驶了。
到地下车库后他便游魂似的坐电梯进了家门。
砰——
门一扣,世界再也不嘈杂了,简直静得可怕。何安跌坐在沙发上,慢慢变成斜躺的姿势。他的眼睛酸涩极了,眨一眨就要跑出泪珠。或许是屋子里太安静,耳畔渐渐又飘起奏了两日的哀乐,他怕是疯了,竟跟着记忆哼起调子。
边哼边去冲澡。
这座房子太久没有住过人,电闸都没开,出的水也是凉的。何安被激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他累极了,只想快快洗个澡躺着。
洗着洗着他忽然想到,从此以后他妈跟他一样,都是单亲了呢。何安直挺挺地站着,垂着头让水流冲走洗发水的泡沫。
失去爱的人是什么滋味?
水流带着泡沫打着旋进入下水道,水走得急,泡沫全都滞留在下水口,然后慢慢消失。记忆纷乱,他想起父亲,想起外公,他拼命地回忆他们说话的腔调和神态,怕忘了。人擅长遗忘,也会被忘记。
父亲是怎么叫他的名字的?宝贝?安安?还是小安?
何安惶恐地发现他居然记不清了,他蹲下来死命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