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楚珺的动作很是无礼,说的话也十分不妥——以楚珺的身份,哪里需要他们祝愿福寿绵长?放在小心眼一点的人那里,恐怕无异于诅咒。
可楚珺丝毫不以为忤。她心里只有震撼和触动。
她惩治淮阴侯、收集诉状、提点勋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顺势而为。膈应膈应二皇姐,又是造福百姓的事,何乐而不为?因为动机并不单纯,所以本也没指望谁记她的好。
而今天,这些淳朴的百姓对她的回报,要算是意外之喜。
那些事对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却让这么多人感念在心。
官肯着意一分,民受十分之惠,上能吃苦一点,民沾万点之恩。
一直以来,她做的事大多是不得已而为之。就连争夺储位皇位,初衷也并不是想要那个位置。可她如今已是太女,除了争那些要得到的,她是否还应该付出什么?若有朝一日登极,她又该付出什么?
似乎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自己走的这条路,有多么沉重的负载——千万万人的生计和穷尽一生的指望。
楚珺看了玉屏一眼,玉屏便上前来扶她下车。她直接走到那老汉面前,抬手就要扶他。
老汉直道“使不得、使不得”,又在地上连连叩首,“殿下,就让我等送送殿下吧!”
眼看其他百姓就要跟着老汉叩首,楚珺忙抬手止住他,“如此,本宫也不能辜负诸位的美意。”
老汉听她不再坚持,憨憨地笑了。
楚珺见了那笑容,不由心中一暖,按了按老汉的肩膀。
老汉激动地都快哭了。
出乎众人预料的,楚珺并没有回到马车上,而是径直走到骑马行在马车前面的卫珩和元墨珏两骑中间,朝他们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默认了楚珺的决定。
于是楚珺开始向前走。
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她要自己走过百姓夹道相送的这一段距离,表示对百姓的回应。
百姓们大受感动,道旁顿时响起山呼之声:“恭送太女殿下!遥祝太女殿下如意安康、福寿绵长!”
楚珺微微笑着,迈步朝前走去。卫珩和元墨珏驱马稍稍落后于她,跟着她的速度朝前行去。
拢袖缓行的太女高华渺远,威仪自成。她徒步行在微尘弥漫的官道上,却让百姓觉得,她似乎踏在他们一辈子也无福亲见的镶金嵌玉的凤池瑶台。她身侧两旁,是她的夫君、公爵之子,是她的兄长、郡王之尊。
直到她登上马车,马车辘辘行远,人们也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远远地观望着,目送她消失在地平线。
很多年以后,即使太女已登基为帝,他们中的大多,还是清楚地记得,这一日太女的模样。
兖州,荣安侯府。
荣安侯殷士诚将任命书摊在桌案上。“金吾卫上将军?陛下竟也舍得?”
一旁的元紫琰看也没看那任命,“老五得了个尚书令……还不是为了堵我们的嘴?她在扬州闹出那么大动静,没罚不说,竟还给了个正二品尚书令,父皇这心都偏到肚子里了……成国公几个也太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