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一旁观望的苏云趁机说道:“怜月姐姐若是有事缠身,就留我一人在这里找龙柏吧。我好歹也来过宫里几回了,出宫的路我还是认得的,朝北笔直走不就到了玄武门了么。”
怜月有些心动,但是依旧杵着不动。
谷大鹏拉拉怜月的衣角:“怜月姐姐,你到底走不走啊?你不走,我可走啦!”他说着就要离开,怜月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把将他拽到一边,突然变了一副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大鹏,我知道你人最好了。要不你替我陪着苏姑娘一会儿,我先去吃点东西,等会儿就过来换你?”
谷大鹏故意张大嘴巴,不乐意地说道:“那怎么成啊!”
怜月使劲儿摇着他的袖口,死皮赖脸地求道:“求求你了大鹏,我从早上忙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呢。你就帮帮我吧,我一定给你留一个大鸡腿,等你回来吃啊!”
谷大鹏似乎被说动了:“看你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帮你这回吧。不过,记得给我留一点儿鸡胗!那是我最爱吃的。”
怜月喜出望外:“谢谢大鹏!一定给你留!”她抱起了酒坛,对着苏云招招手,“苏姑娘,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可得跟紧了谷公公!别走迷路了!”
苏云笑道:“怜月姐姐放心吧。苏云岂是没见过世面会到处乱跑的人呢?”
怜月终于还是经不住美食佳酿的诱惑,一溜烟地走了。
苏云见怜月走远了,对着谷大鹏竖起了大拇指,谷大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带着苏云一闪身走出了御花园。
☆、旧人
当苏云跟着谷大鹏一起踏上了掖庭宫坚硬、冰冷、苍凉发灰的石板路的时候,她的心慢慢下沉,就像是踏上了刀山火海,令她浑身打起了寒颤。
一如十多年前一样,宫门口的那株白皮松依然冷漠地矗立在那里,灰褐色的树皮如同鳞片似地一片片脱落,露出里面斑斑驳驳、粉不粉白不白的内皮,满目苍夷。就像是一个正在脱皮的魔鬼,用满是伤疤的身体令你的胃泛起阵阵痉挛。
十多年过去了,一踏入这里还是让苏云心底的伤疤再次流血!
掖庭宫,位于太极宫的西侧,为宫女所居,其中也不乏罪臣的犯妇女配,她们被丈夫或父兄所累,被迫没入宫中提供杂役劳动,干着最脏最重的活,还要忍受着太监与女官的羞辱与折磨,而且永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前一刻她们还是风光无限、衣食无忧的贵妇千金,后一刻却沦为了背负罪名、幽幽深宫中最底层最卑微的奴仆。
苏云尝过这种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简直是生不如死。
一道圣旨,令父亲郑玉伯以及诸多兄弟与她们阴阳永隔。年幼无辜的她不仅要忍受生离死别的痛苦,更是与大姐郑如意一同被贬为宫奴。
她们娇嫩白皙的双手在冷水中变得粗糙、开裂;她们亭亭玉立的身体因为沉重的负荷而变得佝偻、扭曲;她们明亮灵动的双眼变得晦涩、黯淡,失去了生命的光辉;最可怕是她们的心被摧残地千疮百孔,貌随心瘁,形逐魂销。她们被夺走了一切,甚至是活下去的意义,变得只剩下躯壳,过着行尸走肉、苟延残喘的生活。
萧瑟的北风刮在苏云的脸上,像刀割一般地疼。
她鼓起了勇气,推开了那道陈旧、沉重的宫门。
苏云跟着谷大鹏悄悄地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