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问道,“仅仅因为想象而赴死吗?”
“是啊,确实很难让人相信吧。”男人的笑容很凄清,就像冬月里毫无生气的河水,“但我真地又回到了那间屋子,我希望找到一件东西,尖锐的、能够发出巨大声响、可以高速转动的物品,用这件物品刺入我的心脏。
我甚至看到迸射的鲜血为了铺就猩红的道路,我仿佛王者一般踏上征途,挽救我的爱人于地狱的水火。”
男人发出粗重的喘息,泪光再次闪烁在他的眼角,在前厅柔软的灯火下,像是碎玉般令人哀婉,“当钻头刺入皮肉的那一刻,所有的幻觉、思念与牵挂都消失了,仿佛是被那巨大的轰鸣一一碾碎,触目所及的唯有大片的鲜血,和那对装修师傅的惊呼。”
男人深深地埋下头,躬起的脊梁宛若一张清癯的弓,看来妻子过世之后的两年多光阴,他过得十分辛苦。
“先生,先生,现在还是请您振作。”千良轻轻拍着男人的肩膀,残识并没太多的实体感,千良的手掌浸没在男人的肩头,像是没入通透的温水,但肢体的接触之于残识,亦会产生类似于生前的感知。
男人抬起头来,接过千良手中的纸巾,虽然泪水亦不过是幻象,“真是抱歉,我又失态了,分明答应过妻子要好好活下去。
我依旧记得她临终之时,面色苍白如同初雪时分的冰花,她躺在病榻上,仿佛拼尽全力要用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将我抚慰。于是我知道,无论年岁几何,我都会一直思念着,并牵挂着她。”
“明野先生,还请您节哀,无论是为您的妻子还是为您自己。”千良注视着男人的眼睛,语调昂扬.
“妖邪残忍如斯,夺去你的性命。这世间,哪有比不战而败的战场更令人懊恼与神伤?
我知晓你的悲痛,我知晓你的不甘,我知晓你的愤怒,那怒火就长存于你的眼眸深处。先生,请您挺直您的脊梁,请您说出记忆中的一切,无论那是怎样苦痛的伤疤。
我们都会与您一同背负,请将您的记忆托付给我们,请将您的思念交付于我们,我们一定会让罪者遭受天谴!”
男人颇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不敢相信这样清秀的男孩子,眼中像是烧了漫天大火。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在我的生命即将离去之时,我才彻底清醒。我根本不想这样死去,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施展出异能,包裹着我的残识。
因为我感到像是有黑洞一样存在,在拉扯着我行将就木的意识。那沾满血迹的电钻之上,分明有些东西被拿走了。”
“被取走的一定是怨念吧?”阿力开口问道。
“不,并非都是怨念。”男人坚定地否认着,“怨念应该是黑色的、负面的存在,但从电钻取走的那些东西里还有些光明的色彩,就像是乌云背后的日光,那些丝丝缕缕的金线。”
男人依靠着沙发的后背,看上去已经不像初见时那么轮廓清晰了。
千良有些伤感地看着渐渐模糊的男人,即便对方以异能护住自己的残识,但亦无法躲过残识最终消逝于天地之间的命运吧。他转向一直在前台倾听的式神,“能麻烦您送这位先生回房间吗?是那扇木门之后的房间呢。”
式神向男人微微鞠躬,优雅地伸出右手为男人指路。
男人向千良和阿力似有歉意般微微一笑,“真是失礼啊,第一次住宿却无法付钱呢!但我真地感到有些累了,但愿我提供的讯息可以有些用处。”
男人跟随着式神走向后院,阿力在千良身后问道,“就算有我的幻境,他大概也无法入住太久吧?你觉得他的残识还能支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