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晓得,这是在为难人家,可还是低声恳求:“他若没重病在身,我还能等,可他是什么样的情况、什么样的身体,二爷你和我一样清楚。假如我听了你的安排去天津,万一……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该怎么办?”
傅侗善一只手按在自个膝盖上,一手搭着桌子,沉默着。
他也想给三弟想办法。可家里头,他并没有说话的地位。
但傅侗文对他往日的照顾,点滴都印在心里头。他这个二哥虽没能力帮他,总要试试。寻思半晌,傅二爷终是说:“我能做的就是带你回去,去说服父亲。三弟眼下病着,也许父亲能心软,准你去陪他。只是你要想清楚,此时你一心进去,无异于陪他进了笼子。再想出来,可比登天还要难了。”
“好,我去。”她毫不犹豫。
沈奚的决断,给傅侗善多添了几分勇气。他人离开椅子,走到镜子前,两手向后拢了拢短发,从镜子里看她:“你若不改主意,这就走吧。”
他一打帘子,门外头静候着的小苏三即刻迎上来,说外头落了雪。
傅侗善让他们到胡同口去,叫汽车进来接。小苏三答应了,吩咐人去办,自己则将一顶帽子递到傅侗善手里,又轻声嘱了伙计将沈奚的皮箱子提了,送他们出去。
来时,长江那里是暴雨,到京城就落了雪。
从雨到雪,从南到北,她像是在路上行了数月。
沈奚晓得,自己一迈入傅家大门,就是四少奶奶。
会面对什么,会要说什么,二爷都没在路上嘱咐过,或者说,连傅家的二公子也无法预料,带她回家,会是何种局面。
二爷带她进了门,雪愈发大了。有几个丫鬟从仆役房出来,二爷问:“老爷回来了。”
“回来了,在外书房。”其中一个回。
几个丫鬟见沈奚面善,寻思半晌,似乎记起她这张脸来了。
连她们做丫鬟的也都情不自禁地多瞅了她几眼。尤其沈奚身上穿得是纽约带回来的衣裳,对她们来说,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头回见,比外头读书的六小姐还奇怪。黑呢大衣,长袜,矮跟的皮鞋和宽边帽,只是没像洋鬼子一样烫了头发,还留有中国人的模样。
“我说什么你都应着,不要反驳,免得让我父亲起疑心。”傅侗善低声说。
沈奚谨慎应下,随他进了外书房。
进了厅堂,正见傅大爷在笑着恭维:“爹您这身官服,还不太合身。”
屋里的两个男人听到动静,看过来。
沈奚人杵在那儿,先认出了傅大爷。而那位试着尚书朝服的老人,应该就是傅侗文的父亲。当初她嫁过来,傅老爷和夫人以回籍养疴为借口,离开了京城。所以从头至尾她也只见过几个姨太太和傅家的小一辈,所以并未打过照面,也没奉茶唤过一句父亲。
“这是……四弟妹?”傅大爷认出她,对傅老爷笑说,“我和父亲提过的,三弟自小养着的女孩子。”
又是一桩不成体统的事。
傅老爷蹙眉,挥手,让下人端着官服下去,人坐下来。
身边的丫鬟端着个小茶盘,候着。
“你也下去。”傅老爷说。
丫鬟行礼,离开。
一时,屋里只剩下了傅老爷,两个兄弟,还有她。
“侗善,你来说。”傅老爷不问沈奚,而去看傅侗善。
当初傅侗文办了这荒唐事,也没征求父亲允许,后来又仓促将人送去留洋,傅老爷回京听了训了几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