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自己后来说了什么。在极度混乱惶惑之中,他抱紧了傅明的脖子,好像这样做就能让彼此更亲近一些。身体里有个不怀好意的声音,用嘲笑的语调反复说道。
看,你的师兄根本不关心你。无论你是生是死,都与他毫无关联。想想吧,在半面崖的时候,他就不喜欢你。把你救出来,带到乐阳山,其实也只是为了完成师父的临终遗嘱。你跑去魔教,刚好放他自由。什么师兄,什么亲人,不过是你记忆臆造的假象,因为你害怕在世上孤零零的……
你早就清楚,不是么?
“住嘴——”
纪潜之无可抑制地喊叫出声,继而面露惊惶,抬头观察傅明的动静。确认对方已经熟睡后,他才舒了口气。
街上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时辰已近五更。纪潜之睁着眼睛,仔仔细细描摹着傅明的容颜,从淡然舒展的眉眼到薄削的嘴唇。这个人有副温润却傲慢的长相,看似性格平和,实则冷淡无情,难以靠近。
纪潜之原以为自己与别人不同,他和傅明相处多年,共经患难,两人关系最为密切。可真是如此么?
他不知道。
他现在真的不知道了。
(十一)
人在某些特殊的境遇中,会丧失基本的判断力,甚至注意不到显而易见的事实。
纪潜之也是如此。
在魔教的日子里,他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死死抓着名为傅明的稻草。如果这稻草断了,他就会坠入深潭,彻底孤立无援。
正是这种不安与索求感,让纪潜之失去冷静,无法正常看待傅明。
次日夜里,二人起了争端。
纪潜之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居然会对傅明说出如此过分的话语。
——师兄总是这个样子,好像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不管过多少年,我都是个无所谓的物件,和半面崖的槐树、路边的石头毫无区别。
他看见傅明的表情变了。可他当时根本没有思考,而是扯开衣领,将身体的伤痕展露出来,用尖刻的言辞质问傅明。
悲哀与恐惧攫夺了他的理智,蒙蔽住他的眼睛。即便这样,他还期盼着傅明能够反驳,或是狠狠斥责自己。
他什么也没等到。
最终只能夺路而逃。
这时候的纪潜之,涉世未深,依旧有些天真。如果半面崖的老帮主在世,肯定要说一句江湖险恶,举止言行需谨慎小心,切忌感情用事。
可惜老帮主已逝,没人能够提点纪潜之。
他和傅明不欢而散,前往夏川阁,与夏有天共叙往事。当天酉时三刻,二十八位武林豪杰聚集在城北武馆,纪潜之也跟着去了。
他没想到这是一个局。
一个专为他设下的死局。
事态变化只在瞬间,夏有天拆穿纪潜之的双重身份,痛斥纪家父子累累罪行。武馆厅堂被封死,众人拔出刀剑,欲置纪潜之于死地。
他环顾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厌恶与鄙夷的神情。看向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世间最肮脏卑劣的怪物。
十多年前,当纪潜之流落江湖求助无门的时候,人们也这般待他。
无论过去多久,世间仍然没有变化。
纪潜之僵直站着,脊背挺得笔直。见他没有动静,周围的人举起手中刀剑,一齐扑过来。在同时纪潜之听到大脑中啪嚓一声,似乎有什么崩裂了。
痛楚自脚底生起,窜过四肢,剖开腹腔,撕毁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