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旧人,只怕更要被忘却在脑后了罢。
十七那天,下了场今年最大的雨。
曹相大军因了大雨,道路泥泞不堪,兼着山石滑坡,不得不缓下了脚程。曹植陪着曹相巡视被砸伤的将士,心中莫名焦躁不安。
雨后总会天晴的,莞儿果真什么都沒有操心。
她穿了茜红大袖长裙,由丫鬟搀扶着向甄宓盈盈下跪行着大礼。
甄宓笑得倒是很真挚。
她亲手拉起了莞儿:“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莞妹妹,我真是欢喜得很。”
莞儿亦露出个清雅的笑:“夫人欢喜便好。”
她却想起第一次与甄宓独处的那个下午,甄宓亲手为她绾发,与她说着日后嫁人的事,还问她是不是喜欢曹植。
如今几年一晃而过,她却嫁了曹丕做妾。
人生,当真是峰回路转。
甄宓笑着,心中亦有慨叹。
昔日有些胆大莽撞的丫头,如今也磨练得会得体地笑,会掩藏心中所想。
她一双与自己本只是形似的眼睛,活泼灵动都隐了去,徒留沉淀与沧桑,偶尔看向曹翎时,还有宁静的笑。
不知不觉间,竟与自己愈发相像了。
是幸还是不幸。
谁也无法料定自己的命途,却总有人试图掌握他人的人生。
譬如曹丕。
或许等莞儿有了自己的孩儿,便能将一心都扑在孩儿身上,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了罢。
就像她对睿儿一般。
从甄宓所居的内室正房向西绕过两处楼阁,便是莞儿的新居。雕梁画柱上高挂的匾额竟然还是“留莞阁”三个遒劲的字。
大约是曹丕的手笔罢。
这几年來经常挪动着居住的地方,莞儿倒是不在意这些了。小尾巴曹翎跟在她身后,一同细细打量着粗壮的明柱与古拙的浮雕。静谧的湖泊中有各色锦鲤闲闲浮动,玲珑的八角小亭宛如白鹤展翅般飞扬。
她却想起曹植的一梦阁。
随处可见的浓墨诗赋,洒脱不羁,行走在其间的少年面庞清俊意气风发,周身散发着风一样不羁的气息。
那个住在象牙塔的少年,她终其一生也难以再亲近触碰的绮梦。
曹翎见莞姑姑靠在小亭里长久地凝神不说话,不由得拉了拉她的衣角:“莞姑姑,你想什么呢。怎么不理翎儿了。”白净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招人疼得很。
莞儿露出个微笑:“沒事,翎儿,莞姑姑尚要四下收拾一番,今日怕不能陪你玩了,这就送你去乳娘那里好不好。”
曹翎撅了小嘴不情愿:“我不想去乳娘那里……莞姑姑,那我晚上再來找你好不好。”
莞儿却突然想到,她如今算是曹丕的妾侍了,那曹丕晚上岂不是……
想到这儿,她的脸颊突然涨红,再也不敢接着想下去。
曹翎只见她最喜欢的莞姑姑突然脸红,衬得人更加漂亮,不由得拍手笑道:“哈哈,姑姑脸红得像个大苹果。”
“翎儿别瞎说,姑姑才沒有。”莞儿轻声呵她,却也感受到自个脸颊火辣辣的热度。
她……她可完全沒有心理准备……
曹翎不服气,刚要张口反驳莞儿,却听得一声轻笑从回廊出传來:“哦。是谁脸红得像苹果。”
莞儿循声望去,却是曹丕长身玉立笑意盈盈的身影。
她慌忙低下头去,只觉得自己要从头烧到脚了。
曹丕不急着过來,只微笑着打量亭中的女子。
他还记得初见莞儿时她还是个小丫头,虽是市井摸爬滚打长大的,却有个粉雕玉琢的模样,凤眼菱唇,不仅具了甄宓的七分美貌,还有甄宓所逝去的玲珑少女心。
她的一喜一嗔,落在他眼里,便都成了风情。
他为了得到她,算计了许多,也不择手段过。不管这样的他她喜不喜欢,时隔数年,她终于完全属于了他。
这样想着,曹丕狭长双眸中的笑不由得宠溺了起來。
他走近凉亭,向曹翎伸出双臂:“翎儿,到爹爹这儿來。”
曹翎便噔噔跑了过去。
曹丕抱了她,轻轻弹弹她的小鼻子:“爹爹与你莞姑姑有话说,你去乳娘那里玩好不好。”
曹翎闻言又撅了嘴,不情不愿道:“今日是怎么了,爹爹和莞姑姑都要赶翎儿去乳娘那里,翎儿生气了,哼,不跟你们好了。”说着便扭动着身子要从曹丕怀中跳下來。
曹丕听了曹翎的话,颇为深意地瞅了满面通红的莞儿一眼,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曹翎脾气大,果真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凉亭。
后面有丫鬟们跟着,曹丕倒不担心她,莞儿见状上前几步想叫住曹翎,却被一只横空出现的手臂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