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十月初,在洛阳宫中屡屡催促后,武德侯与东乡公主才依依不舍,伴着深秋的凉风,与莞儿踏上返还洛阳的马车。
然而留在邺城的甄宓却在一双儿女离开后不过短短几日,便有圣旨传來,只道甄夫人因被留于邺城而因怨生恨,颇有怨怼之言,以下犯上触犯天威,依例本该下狱问罪,然圣上念及旧情,便保留夫人之称,只赐自尽。
甄宓无异议,一杯鸩酒,香消玉殒。
自此,世间再无甄宓。
而莞夫人与东乡公主和武德侯所乘坐的马车却遭到了來路不明的歹人打劫,莞夫人为护东乡公主而中刀身亡,于是归來洛阳宫的便只剩了惊魂未定的曹叡与曹翎。
呈给曹丕的消息,便是这样寥寥的数言。
却足以令曹丕震怒,额间青筋暴起,一把将小几上的东西推翻在地,乒乒乓乓的一阵碎物响声衬出他此刻内心难以平复的愤怒。
莞儿竟死了。。怎么可能。。
“尸首呢。”他嘶哑着声音质问,“为何沒有将尸首带回。。”
禀明消息的人吓得忙跪在地上磕头:“当时场面太过混乱,为了护住武德侯与东乡公主,余下的护卫只得……只得……”
“滚出去。”
一旁郭女王见东西碎了一地,忙劝他道:“眼下世道本就混乱,那些常年窝在深山里的乱贼怎么会识得马车上我大魏的标识。莞妹妹怎么说也是为了护着武德侯与公主才不幸身亡的,您此刻最该做的是下诏抚恤才是啊。”
曹丕却突然抬了头,一双细长的眸子里,竟然闪耀着血色。
“你也出去。”
冰冷的声音响起,郭女王一愣。
“陛下……”她还欲说什么,却终是在曹丕狠厉的眼神中气馁,半垂首行了个礼,便讪讪地退出了曹丕的宫殿。
见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后,曹丕这才脱力一般,一屁股坐下。
他依旧不信,莞儿会死在归來的途中。
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不成。该不会是……这丫头使的金蝉脱壳之计罢。
虽告诫自己不可能,曹丕的心中却陡然升起几分警觉:若是莞儿,那么她极有可能有这样的能耐。
难道她拼着诈死,也要去曹植身边。。
曹丕的目光一瞬变得冰凉,立即便唤了人來:“让临淄侯身边的人盯紧些,这些日子若是有可疑的人出现,立马來禀了我。”
來人得了令,便悄声退了下去。
不管怎样,曹丕眯起双眸,他不信她的死讯,而对于莞儿的死因,曹丕却连带着归累于甄宓。
若不是要去探望她,莞儿他们好好地待在洛阳,怎么会遇上这样的罹难。
曹丕越想心中怒火越盛,一气之下,便传令,罪妇甄氏,尸首葬于邺城,不准以夫人之礼陪葬,披发覆面,以糠塞口。
方解他心头之恨。
数日之后,酒姬却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九姬倒沒作何反应,只挑了挑眉,便捧了杯盏端端立在乌木柜台后,静静地聆听來人与琤玙的对话。
“我收到了她的信,你这一路……可安好。沒有遇上什么意外罢。”琤玙的声音很低,再不复往日的戏谑。
“沒有,她安排得很好,我來的路线皆避开了那些正混乱着的地方,一路平安。”
“自然了,”琤玙喃喃道,“南下到酒姬,这条路她从刚能记事起我便带她走,她必然记得清楚了,只是……”
淳于一别,他便再也沒有等到她跨进酒姬的身影。
琤玙对坐,甄宓亦低了头,明丽的眸子,此刻看來全然黯淡无光。
是了,跟着马车离开的是她,而留在邺城,饮下毒酒的是莞儿。
她最终,还是毅然决然代替了自己赴死,毫不犹豫,毫不迟疑。
这样的大恩,她实在是,无以为报。
原本以为只是莞儿的一时打算,却沒想到,她竟然安排得如此周详,连劫走她“尸首”的山匪,都是她早已部署好了的。
临行前一晚,莞儿却跟她道:“甄夫人,我认为曹叡的身世,你应当亲口告诉他。”
她大惊:“你,你知道了。”
莞儿点头:“曹叡也已是个有担当的少年了,你不如将一切都告诉他,待到回了洛阳,他对陛下那里也好有说辞。再者,陛下毕竟是介意他的,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才能更准确地去应对未來的风雨才是。”
甄宓深以为然,便将曹叡叫了來,一五一十说完后,小小少年的面上,已然是惊愕一片。
“娘亲,你是说,我不是父皇亲生。。”他愕然道,复又低喃,“怪不得……怪不得父皇从來都对我冷冷淡淡……”
“叡儿,”莞儿却开口道,“你应该感谢你娘亲,若不是她赔上了所有,怎会为你换來这样的爵位,这样的前程。”
“她等于是,将自己所有的好运都一并给了你。”
曹叡震动地看着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