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好歹是天魔,非寻常魔族可比,被浛洸剑所伤,还是能抵挡住紫辰的攻势。
两方战事僵持不下,南天门前一片血海,就连天河水都要为之枯涸。
云霄上,花汐吟招招凌厉,毫不留情,而白君卿却被逼得连连退让。
“事到如今,你还在手下留情,不觉可笑吗!?”花汐吟厉声质问。
白君卿双眉紧皱:“……我不想杀你。”
闻言,花汐吟冷笑:“琼华仙尊居然会在想与不想之间犹豫,我与你来说不过是个有过一段缘分的妖孽,你何必自苦?还是说要等我杀尽六界,你才肯正视现实!?”
她一道青光穿云而过,落在战局中央,瞬间便是焦尸一片!
白君卿目光一沉:“你当真要做得这么绝?”
“仙尊说的什么话,本座是魔,你难不成觉得我还会手下留情?”她反问道。
白君卿已经动了怒,收剑出掌,掌风凌厉,纯仙之气萦绕。
“汐丫头小心!”身后突然传来紫琉疏的惊呼声!
只见一道满是杀意的掌风自她背后突然而至,她无法同时挡下这两道掌力,心中已决意先接下白君卿的一掌,至于身后这一掌,以魔种之力,该是能撑住的。然身后掌风逼近她才发现,出招之人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法力,接下这一掌,她必定重伤!
她心头一紧之际,一道身影已经闪到她身后,替她接下了这一掌!
正在迎战连陌的紫辰看到云端出招之人和为花汐吟挡招之人,顿时一惊,不防也中了连陌一掌,一口血喷在地上。
那道身影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气力,自云端陨落。
“紫姐姐!”花汐吟发了狂一般转身朝身后全力一掌,与此同时,她也结结实实地中了白君卿那一掌。
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这一重击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飞身而下,终于在紫琉疏坠入天河之前抱住了她。
刚才出掌之人此刻也已重伤,竟是天君玉德。花汐吟那一击用了全力,以他眼下的情况,已是药石罔顾。
紫辰倒在地上,错愕地望着远处的二人,颤抖着唇几乎语不成句:“小……小狐狸……”
天君一掌,便是她也要重伤,更何况是紫琉疏,她倾尽法力替她挡下这一掌,经脉寸断,肝胆俱碎,饶是花汐吟不
是花汐吟不断地往她体内传输真气,她的脉搏还是一点一点地弱了下去。
“紫姐姐!……”看着她不住咳血的样子,花汐吟再一次感到了何为恐惧。
紫琉疏很清楚自己活不了了,冲着她笑:“汐丫头,你没事吧……”
花汐吟中了白君卿一掌,此时亦是受了内伤,但她有魔种护体,比紫琉疏好上太多。
她用袖子拼命去擦紫琉疏嘴角溢出来的血,一遍又一遍,好像机械一般,只是重复着这个动作。
“姐姐不行了……”
“休要胡说!”花汐吟坚定地看着她,“你说过你不会再丢下我的,这世间将我丢下的人太多了,你不能再丢下我。”
紫琉疏的脸色白得可怕:“姐姐知道,汐丫头选择这条路不是心甘情愿的,姐姐走上这条路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四周兵戈如冰,花汐吟像傻了一般,抱着紫琉疏不住地发抖。
“帝后!君上!”雾莲月终于赶到,将刺向她们的刀枪尽数挑开,将她们护在身后。看到紫琉疏的情况,雾莲月不由得一惊,他看得出,紫琉疏撑不了多久了。
“紫姐姐你别睡,汐丫头帮你疗伤!……”花汐吟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必了……”紫琉疏看着她,“姐姐想过,这天下待你不公,姐姐要好好补偿你,你想做什么,姐姐都帮你做,便是你要杀尽六界,君临天下,姐姐也会陪着你……可现在,姐姐只能说对不起了。你如今是魔界的帝后,法力无边,这世间已无一人可以欺你辱你,可是你看看,你怎么都不会笑了呢?”
“若是姐姐希望,丫头就笑给你瞧瞧,可好?”说着,她便弯起嘴角,颤抖着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紫琉疏摇摇头:“这样也好,至少没人欺负你了……汐丫头,听闻祁连山的雪很美,从很久以前我就想去看看,那是我的故乡,我却一次都没有回去看过,现在突然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疲惫地合上双眼,仿佛安睡。
花汐吟缓缓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人,像是发了疯的困兽,字字诛心:“曾经,我爱苍生,你们看不起我是妖,说我会危害六界。我也爱师父,你们还不许,说我是不知廉耻地玷污了他的清誉。你们将我信的,我爱的都夺走,如今竟还要为了六界让我去死吗!这世间的人都恨我,说我是罪无可恕的饿妖孽,就连我最爱的师父也恨不得我就这样死了,到了今天我为何还要去爱苍生?今日,有本事就来取我性命,没本事就休怪我无情!”
连陌退到她身旁,伸手去握她的手,那双曾经柔软温暖的手,此刻冷如玄铁,曾经笑容真挚动人的女孩,早已化作狂魔。
天地为熔炉,众生为柴薪,那一刻,暴雨如同缱绻多时的怒兽,咆哮嘶吼,仿佛要冲垮天地,烈火似失控的魔刀,毁灭着山川丛林,汪洋席卷着失色的天地的渣滓,狂吼着,怨恨着。众人眼中,银发赤瞳的女子抱着怀中苍白的紫琉疏,决然的身影倾动天下,她放声狂笑,血泪满脸,如同地狱的修罗。她身后是百万魔界大军,眼前是仙界汹汹天兵。她的目光冰冷绝望,一字一顿:“从今日起,我花汐吟与仙界不共戴天!魔界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踏平天庭!”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颤。
白君卿握着重荒的手在颤抖,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给我一盏茶时间,我去送紫姐姐最后一程。”花汐吟看向连陌。
连陌点点头:“你去罢,我会在这等你回来。”
花汐吟抱着紫琉疏化作一缕流光,消失在南天门前。
紫辰闪身到了天君身旁,他仙骨已毁,加上五衰之境,已是无力回天。
紫辰迟疑了片刻,终是蹲下身,握住了那伸向他的枯骨般的手。
尊荣无上的三界之主,他曾经憧憬过的父亲,此时此刻倒向是被人丢弃的孩童,沙哑却奋力地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祁儿……”
“我在。”他终于肯应这一声。
“为父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娘亲,我很后悔……”
“嗯。”他早已听烦了他的忏悔。
“我知道,你每天都想为你娘亲报仇,我与你娘亲……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咳咳!……”容玉德忽然就笑了,“我爱了她许多年,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现在,我用这天君之位换你喊我一声爹,你可愿?”
回应他的,是冗长而残忍的沉默。
这个结果,他没有什么意外:“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肯认我,也罢……”
“陛下!”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竟是西王母颜氏。
当她看到奄奄一息的容玉德时,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颜氏道。
容玉德看了她一眼:“这么多年,多谢你……”
“够了。”颜氏几乎要喘不上这口气,“谁稀罕你的感谢!若是你当真感念你我夫妻一场,就不会是现在这般样子……”
容玉德合上双眼的刹那,颜氏终究是落下了泪——几千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没有眼泪。
紫辰许久没有言语,这天地,因为君主的长逝,似乎也在一瞬间黯了一黯。
花汐吟的暂时离开并没有令战局沉寂,反而厮杀更甚,雾莲月连带稍后赶到的承晔皆杀红了眼,连层云都被染作铺天盖地的血红!
……
且说花汐吟带着紫琉疏上祁连雪峰,将她安置好后,立刻赶往怀柔城。
她出现在司徒府时,司徒令萧安静地坐在一片紫竹林中,看着落叶萧瑟,碎影流光,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连岁月都在他眼中凝固。
雪发红衣的女子立在长廊尽头,打破了这浮生如画,她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年万年的光阴传到他耳朵里。
“司徒,紫姐姐快不行了,这最后一面,你见还是不见?”
他指尖的青瓷茶盏就在那一瞬碎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