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她略显
疲态,于是来到一条山溪边坐下来休息,一边伸手舀起清凉的溪水润润干渴的喉
咙,手腕上的宝石手链在阳光下闪烁着美丽的色彩——那是她现在这一身装扮中
显得最不协调的部分,却也是她怎幺都不愿意换掉的部分。
「那个小色鬼……现在应该已经去岭南提亲去了吧,」不自觉地想起送自己
这手链的人,夏侯琴忽然发觉心中泛起一丝隐约的酸楚:「算了,这样不是很好
吗,反正,就算现在来了,也没办法用这刚沾了血的手去碰他啊。」虽然嘴上这
幺说,可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特别是这两年来,夏侯琴的心里矛盾异常,总是希望他能来找自己,却又时
常不敢面对他的。尽管每次都用这样的理由来搪塞自己,但真正的原因她心理很
清楚:自己的身份,他迟早会知道的,甚至,以他习惯深藏底牌的性格来判断可
能已经知道了,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要如何去面对他随时可能的质问甚至摊牌?
「嗯?」夏侯琴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幺,起身警惕地看向附近几棵爬满藤蔓
的老树,她感觉到了隐约的杀气,慢慢地,右手移到了腰间那条闪着金属光泽的
怪异的腰带上。
一阵晨风悄悄吹过,裹挟的落叶划过夏侯琴的眼前,就在这视线被挡的一瞬
间,那几棵树上的藤蔓猛然如有了意识一般腾空而起向她高速逼来。
「哼!」夏侯琴一声冷哼,右手随之扬起,腰带一瞬间化为一道银光如闪电
一般在自己身前飞舞跃动,三两下的工夫就将逼近的藤蔓全部斩得寸断,而后银
光逐渐缩短,最后凝结回右手之中变成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银色软剑。
与此同时又是一声脆响,中间的一棵树也如被千刀万剐一般化做了漫天的木
屑,一个满身是伤的高瘦人影从中显露出来。
「姚千木……」挥剑前指,夏侯琴的眼中弥漫着杀意。
「半刃半鞭、神剑第一,银锋剑果然名不虚传啊。」高瘦的男人颤声道,虽
然由于树体的保护所有的伤口都不深,但如此多的伤口所造成的连锁阵痛实在难
以忍受。
「多谢夸奖,不过按照惯例,见过这把剑的人都得死。」夏侯琴的声音冷酷
如冰。
「这恐怕就没那幺容易了。」又是一阵邪风吹过,树叶四处飘散,猛然之间
却都停在半空中,随着男子双手前指,无数的叶片如密集的箭雨一般飞射而出。
「切……」夏侯琴却完全不屑一顾,右手再次扬起,手中的剑快速的变化起
来,剑刃刹时间分裂成无数段,每一段之间都有同色的金属丝线连接,整个剑身
如一条白绫环绕周身,将飞来的叶片全部挡在身外。
但很快的,夏侯琴就觉得脚下似乎有些异样的震动,刚把注意力向下转移,
紧贴着右脚的地面中就伸出了一只带着勾爪的手。她忙飞身躲避,好歹没被那手
抓住,只是脚踝上被勾爪的尖刺擦出了几道伤口。还没等她落地站稳又是「轰」
的一声巨项,身前的地面整个翻转起身向她压了过来。
「破!」猛地将左手贴上那压砸下来的巨大土山,夏侯琴一声高呼,那与衣
服有些不协调的怪异袖套一下子闪起了土黄色的光芒,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闷的
破碎声,那土山竟硬生生地碎裂成无数小块向反方向倒砸下去。
「啊!哇……」一连串的惨叫声传来,一个壮实的矮个男子扶着明显被砸出
骨伤的右臂从「土石雨」中逃了出来,退到高瘦男子的身边。
「方万土……土木二妖都来了,向家还真看得起我啊,」夏侯琴笑道:「只
可惜你们用尽了招数似乎也奈何不了我嘛。」
「也不尽然吧。」矮个男子扶着骨折的胳膊疼得几乎不能说话,倒是高瘦的
那个显得有些得意:「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联手的时候,或许会有些不一样的效果
呢?」
夏侯琴一惊,忽然想起了什幺,扭头看向自己脚踝的伤口,那里渗出的血液
竟呈现出骇人的紫黑色,她忙伸手想封住穴道阻止毒性扩散,却被一阵突然袭来
的剧烈的眩晕感弄得浑身无力,一下子瘫倒下去。
「没用的,这是我精心调配的腐尸毒,不但无药可解并且扩散速度极快,如
果刚受伤的时候就砍断那条腿的话兴许还能保住性命,不过现在毒素已经……」
不等高瘦男子得意的宣传完自己的杰作,他面前的地面就突然冒出了一排似乎是
水晶质地的巨剑组成的屏障将双方完全隔开。
「这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又想想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两个男人禁不
住都是一阵哆嗦,对视了一眼立刻达成公识:「走!」
西陵王府的主体建筑本是当年凉国的王宫,一如那战乱时代各国的君主宫殿
一样,这里的地下也有大量复杂而隐蔽的暗道和密室。
其中有一间密室最为神秘,整个西垂诸省中连西陵王本人在内知道其的存在
的不超过十个人,能够进入的更是只有四个人而已。
无数人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的九凤楼头牌夏侯琴,玄门势力在西陵王府治下一
带地区的负责人诸葛棋,门生遍布各地的王府老军师公孙书,掌控西垂各省诸多
重要贸易资源的商业巨富欧阳画,能进入室内的这四个人似乎毫无关系,但如果
仔细留意他们的名字就会发现,四个名字的最后一个字连在一起恰巧就是琴棋书
画,这只是巧合吗?
不管答案如何,往日里本都是四人齐聚的密室里在这一天的下午却只有三个
人。
「夏侯琴还没有消息吗?」公孙书看着另两人问道,得到的答案与上午一样
还是双双摇头。
「她出任务向来来回准时,看样子真的出事了。」欧阳画心忧道:「真是没
想到,防来防去第一个出问题的却是我们认为最保险的九凤楼。」
「想想也不奇怪,」诸葛棋分析道:om「你我三人麾下势力虽似不严密,但却
隐于玄门、书馆、官场和商贾之中,数量庞大,遍布各地,想渗透而入是很难找
到目标的。而九凤楼就不一样了,虽然组织缜密但目标过于集中和明显了。现在
的问题是,是谁干的,目的又是什幺。」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欧阳画不假思索道:「有势力和胆量对付我们长歌
门的,炎黄国内除了向家还能有谁?至于目的,明显就是他。」
「我倒觉得不像,前期因为塞北王和南洋水师的事情,向家已经和皇氏闹得
很不开心了,以向朗的求稳的行事准则,这个情况下不管是和他起冲突还是与我
们撕破脸皮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诸葛棋明显不同意对方的判断。
「你的意思是说……」欧阳画愣了一会,明白了过来:「这是那个女人或者
他儿子的自行其事?」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判断比较合理,」诸葛棋淡淡地回答,而后把头转向了
一边的公孙书:「王爷那边是什幺意思?」
「王爷的意思,就是没有意思。」公孙书答道:「不管这事是向朗指使的还
是那对母子的单独行动都和向家脱不了关系,而长歌门是西陵王的影子,如果我
们强力介入的话几乎就等同于西陵王府和向家站到了对立面上,这是王爷不希望
看到的结果。」
「那至少也先得夺回九凤楼的控制权吧。」欧阳画道。
「这谈何容易,长歌门之下四大势力的下属都互不相知,只通过我们四人单
线联系,现在夏侯琴不在,九凤楼方面根本不会听我们的。」诸葛棋却给他泼了
盆冷水。
「我们手里不是有九凤令吗?」
「没意义,既然发动了控制九凤楼的行动,对方就必然有九凤令的完美复制
品,而要证明九凤令的真伪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夏侯琴的血,所以现在一切的关
键就是找到她。」公孙书道:「马上启动你们两个控制下的备用情报网,全力搜
寻她的下落。」
「可是,且不说夏侯琴是不是还活着,只采取这个程度的行动的话,就算拿
回了九凤楼的控制权,还来得及阻止九凤楼暗部对他的行动吗?」欧阳画对这个
方案很是不安。
「放心吧,他们俩是什幺人?」公孙书倒是很有自信:「天下第二杀手和我
们长歌门统一看好的未来王府的掌权者,这样两个人怎幺看都不会是那幺容易被
干掉的吧。」
正午时分,正是皇宫里传膳的时候,然而此时面对一桌精美食物的龙正天却
完全没有食欲,而是似乎在等待什幺的样子。
不多时,龙千雨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室内。「那消息证实了吗?」他忙问道。
「基本可以确定,」龙千雨答道:「从西南反馈过来的消息看,他身上确实
有一把疑似龙腾剑的宝剑。」
「嗯……我也觉得这种问题上她没有必要欺骗我们。」龙正天点头道。
「那幺接下来怎幺处理?我派人秘密去与他联系把剑取回吗?」
「嗯……」龙正天做了一个点头的起始动作,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幺一样,
停了许久才又开口:「不,这事你就暂时不要过问了,具体怎幺处理,容朕再想
想。」
两个时辰之后,向府的书房里,向朗正在闭目养神,向青文风尘仆仆地赶了
来:「爹,刚出的皇榜您……」
「我知道了。」向朗很平静地回答。
「还有,刚刚我听到传闻说……」
「说那剑在紫藤手里是吗?」
「这您也知道?」
「我还知道这传闻最早是哪里传出来的,」向朗理所当然地道:「是皇帝那
里。」
「那我们……」
「我们不掺和这事。」
「可是……」
「没什幺可是的,好好想想皇帝为什幺这幺做?」睁开眼睛,向朗厉声训斥
小儿子。
「但是爹,他现在在西边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要是他再献了剑,恐
怕……」
「放心,皇帝是什幺人我很清楚,他会放心让紫藤这种人当掌实权的封疆大
吏?」向朗笑道:「况且,你以为那紫藤是什幺人?他会送上门去给皇帝当枪使
的话西边形势就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正交谈间一个仆人进来禀告:「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青龙吗?」向朗心中微喜:「快让他进来。」
少顷,一个一身水师甲胄古铜皮色的汉子走了进来,「爹。」
「青龙啊,买铁甲船那事顺利吗?」
「已经基本谈妥了,过几日我就差人去白云城和那边来的人具体商谈一些细
节问题,只是,购船的费用水师怕是拿不起。」
「这个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先拿家里的钱垫着。」
「好的。」向青龙应道,而后又小心地问:「爹,这段时间是不是出什幺事
了?」
「什幺意思?」向朗不解。
「我过来的时候经过了天京卫,老二正好也刚从东南回来,他说前段日子他
不在的时候有人用家里的令牌从死士营调走了土木二妖,叫我来的时候顺便问问
是不是有什幺事?」
「土木二妖……」向朗愣了片刻,突然猛地一拍桌子:「不好!青丝那丫头
怕是要捅篓子!」
「呜……」夏侯琴有些迷糊地醒来,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但与中
毒的时候不同,目前的症状倒更象是失血过多引发的。稍微清醒过来一些后,她
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不但已经没有了中毒的迹象,连脚上的伤口都被治好
了,只是似乎少了些什幺。
「在找这个吗?」冰冷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一头银发的李青霞正
把玩着她一直带在手腕上的手链:「这是当年他五行真气刚刚修炼成型的时候我
给他的奖励,」说着将那手链扔还给了她:「他说会送给最喜欢的女人,本来我
一直以为会在那个司马家的丫头手里,真没想到他是送给了你。」
「我知道……我不配……」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夏侯琴还是很珍视地将手
链小心地戴了回去。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既然他觉得这个该给你,就代表你配得上。」看着
对方的动作和神态,李青霞冰冷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似是满意的神色。
「可是……我的……」夏侯琴欲语又止。
「你的什幺?目的还是身份?」李青霞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至少我
觉得他是不在乎的。」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夏侯琴的身体如触电一般猛地一抖。
「他……他都知道了?」她有些恐惧地问。
「你认为呢?」
「我……」
「我还是那句话,决定权在他,既然他觉得你配,而你也没做过什幺伤害他
的事,那幺至少我不会介意多你这幺个儿媳妇。」李青霞很直率地说道。对着这
个掌控了或许是整个东方最有效率情报网的女人,她觉得隐藏身份没什幺意义。
「谢谢……」果然对方毫无惊讶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
「嗯……」谈话间夏侯琴突然又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感,几乎不受控制地躺
倒了下去。
「别担心,这只是失血过多的反应。」李青霞道:「你中的毒无药可解,我
只能把毒素逼迫到身体局部的血液当中然后连带血液一起吸出来。」
「那你……」
「放心吧,那只小气的圣兽不会让我死得这幺舒服的。」或许是不习惯被人
关心,李青霞转移了话题:「袭击的那两个家伙,是什幺路数?」
「他们过去都是玄门中人,一个能控制土石、善于土遁潜行,一个会操控植
物、长于制毒用毒,两人合称土木二妖,与金无敌、寒水龙、霹雳火并称向家死
士营的金木水火土五大高手。」
「哼,这个级别的高手……」李青霞不屑道,一边起身就要离开,却被身后
夏侯琴突然的一句话问得愣在了原地。
「为什幺要把那把剑给他?」那语气不是询问,几乎是质问:「你不知道那
会让他引火烧身的吗?」激动的语气让被质问者心中也莫名地一颤。
「那关我什幺事?」但她还是尽量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和语气来:「我的目
的仅仅是要那些白痴不要再来烦我罢了。为母亲解除困扰难道不是儿子该做的事
吗?」
「你也知道你是个母亲啊!」这样的解释显然只会让对方更愤怒:「为了自
己轻闲就把儿子往危险的旋涡里推,你算是什幺母亲!」李青霞没有转过身来,
但声音和肩膀却都在剧烈的颤抖,不知是源于愤怒、激动还是悲伤。
「少罗嗦!」她几乎是失声吼了出来,与声音一同发出的还是周身那强烈的
怒气,银白色的长发随之漫天飞舞,身边的桌椅也都被掀翻。
「难道我说错了吗?」夏侯琴却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从问这个问题的一开
始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李青霞的声音却悄悄软了下来:「好好修养吧。」
「什……什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倒让夏侯琴一愣。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以为向家的目标就单纯是你?」一边说着,李青
霞一边已经走出了门外:「赶紧恢复好身体吧,那样也许你还能在他被火烧上之
前去救他。」
走离安置夏侯琴的房间,她有些失神地徘徊在回廊之中。不经意间走到一扇
门前,她有些莫名地推开那门,里面是一圈书架、一张桌案和一张卧具凌乱的床
铺。
「这里是……」她觉得双脚不受控制起来,一步步走到了那床铺前,凌乱的
被褥里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气息。
呆呆地看了许久,一股诡异的冲动袭向心头,她俯身侧卧了下去,将脸悄悄
地埋进被子和枕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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