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不到,只见她眼珠一转,说道:「爹前日不是说要帮我找一个书僮吗?难道便是她?」
夏老爷闻言笑道:「本来是中意她的,但是现在……」
萍姨在缘儿旁敲侧击时,便已想要催促她承认猜不出来,现在见到她居然转移话题,而夏老爷将要提及答案时,连忙打断说道:「缘儿你猜不到吧?老爷你先别说嘛~~」
缘儿见状淡淡说道:「如此说来,缘儿就肯定了。」语毕转过头又看了我一会,摇头说道:「猜是猜到了,但是真看不出来,真不敢相信她是男的。」
听见此语的萍姨脸现惊色,似乎是无法置信,一旁的夏老爷则是赞赏的连连点头,甚是欣慰,而躲在萍姨身后的小女孩是满脸不服气的表情,但眼神却又透露出几许崇拜之色。)()
我转念一想,大概猜到了缘儿能猜中答案的原因,果然,在萍姨的追问下,缘儿说道:「看脸和身材是猜不到的,但是他却是穿着男装。」
当然平常人家的小孩,有时不太讲究,让女孩穿穿哥哥的旧男装并非稀有罕见之事,所以她才需要最后从夏老爷那的旁敲侧击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不愧是聪慧的一个女孩。
就在这小小的插曲告一段落,老管家打算继续带着我和刘叔离开时,缘儿却又说道:「就他吧……」
夏老爷愣了一下才意会过来,皱眉沉吟:「不妥吧?虽说他现在还小,但是总归是男子……」
缘儿声音虽柔,却坚定的道:「你把锦儿要走了,我身边正缺人使唤,就这样吧,等找到人替他再说。」
我后来才知道,女孩叫夏缘。锦儿是夏缘从小的贴身丫鬟,却被萍姨找藉口要了去,而夏老爷派来替代锦儿的她都不满意。所以就是想找一个漂亮机龄的书僮先,如果能讨得夏缘的喜爱,就再让她成为贴身丫鬟。但是以我的性别,不管我做得再好,都不可能让我去贴身服侍大小姐盥洗更衣的吧?
而我和夏缘初次见面的这天,正巧,又是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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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其他下人的口中,我逐渐的摸清了夏家主府的后房中的门道。
夏老爷这一生只娶了两位夫人。毕竟以他的身分地位来说,两位妻子还真的不多。
夏缘是夏老爷的元配,也就是大夫人所生,大夫人在夏缘六岁那年过世了。
二夫人也就是那位萍姨了,未出嫁前的闺名是如萍,娘家姓董,而那位与我年纪差不多的就是她所生的女儿,夏灵。
据说大夫人自生下夏缘之后,便体虚气弱,身子一直不好,也一直没有怀上第二胎。夏老爷倒是不介意,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幸福快乐。
但是夏家的本家叔伯们却不是如此,不断的给夏老爷施加压力,最后在压力之下,夏老爷只得答应为了传宗接代的目的,娶了二房,也就是董如萍;在娶了二房之后,夏老爷对她极为冷淡,一个月同房的次数都不超过一掌之数。
后来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和误会,原本深爱原配的夏老爷,在董如萍嫁过来的第二年开始,便逐渐的开始疏远了大夫人,转而迷恋年轻貌美的董如萍,大夫人在抑郁寡欢之下,原本就已欠佳的身体,竟是就此日渐消瘦,最后一病不起。
听说,原本天真爱笑,调皮可爱的大小姐,在大夫人去世之后,便成了一个冰冷而面无表情的人,再也不曾笑过了。听了这个故事,我才知道夏老爷为何之前会对她露出讨好的笑容了,是因为愧疚。
一开始,夏缘对我一直是冷冰冰的。有时后,我都觉得我面对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座冰凋。
我第一次遇到一个比我还要冷的人。我以为我对待人已经够冷漠了,却发现和夏缘比起来,我还不够冷。自幼丧母,加上名字被人取笑,我就开始封闭自己的情感,对事冰冷淡漠;后来,父亲又于两年前失踪,然后我在昏迷中作了那个梦之后,失了双亲的我,更是除了救我的刘叔之外,不再亲近任何人。
但好歹我还会笑啊,虽然那是应酬式的假笑。
如果说我是苍茫萧瑟的深秋,那夏缘就是冰冷肃杀的寒冬!这女孩不笑,不言不语,面无表情,说话语调冰冷死板……
虽说我认为夏缘就是梦中的那个女孩,不可否认我的心中对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是那又如何?不代表我就会热情殷勤的追求她,真要我那样我也做不出来。
再说,那只是一场梦……好吧,即使那不是梦,是我的前世,那又如何?更何况,我们的身分差距,还有我们现在的年龄……我才九岁,她十二岁。
所以,我收起了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念想,如同之前的我一般,如果说她是冰凋,那我就是木凋。我们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相处着……
很快的,我就发觉了一丝不对劲,我猜她也发现了。
因为她能不说话就不说,我则是能不问就不问,所以一开始,她顶多简单的说一两个字,如「笔」「纸」「墨」等等,甚至常常是直接用手指她要的东西。
大概不过三天,我只要她一个眼神,甚至一个小动作,她头都不需要抬,我就知道她要什麽。如果只是在书房内写字读书还好,但是我忽然发现,不管什麽事情,我只要一看她的眼神,就能知道她在想什麽。
后来回想,好像就是那次我偶然听见下人提起一点,然后我偷塞了银子给那个家丁,听他说了夏缘的故事之后,我就突然理解她了。
这该说我和她是同类人,还是我们之间,真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呢?
我还知道,她那天会在大厅决定选我,纯粹只是为了气夏老爷,她原本也不想要一个小男孩来当书僮的,只打算几天后就找个理由把我打发了。但是现在她却是改变主意了,因为我似乎成了这世上最懂她,也是唯一一个懂她的人。
约莫是我当她的书僮之后,半年左右吧……
那天,她突然说:「我说你这人也真是的,长得像娘们就算了,心眼怎也这麽小的像个娘们……我……我不主动跟你说话,你不会主动找话说嘛?」
那是她第一次对我说那麽多话,也是第一次露出了冰块脸之外的表情,我也不知道那是娇嗔呢,还是哀怨呢,还是撒娇呢,总之,那就是……人的表情,不是冰凋的面无表情。
她是低着头说话的,许久没有听到我的回答,抬头看见我吓傻似的呆愣着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然后,我再次陷入了石化之中……
好吧,我之前说的话需要修改,我不是我以为的那麽懂她。
那也是我第一次认识到「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那日之后,她的话似乎渐渐的多了起来,我也从她的口中,听见了关于她娘亲过世的那段故事的真实版本。其实大致上和那位老家丁所说的差不多,只是有了更多的细节,更多的情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泪水。
我不知道是出于回报,亦或者是我心底其实也渴望着一个能够聆听心事的伴侣?我也对她说了自己的身世与故事……
我们交心了,彼此间慢慢的打开了心防,我渐渐的,能够看见她的嘴角不时的上扬,那浅浅的笑容绽放时,终于和梦中的影像重叠的笑脸;还有那两颊上深深凹陷的两个酒窝,如同我逐渐陷落的心……
我以为我们还小,来日方长;我以为日子会在这样平淡而甜蜜中度过;我以为数年之后,等她情窦初开,我确认她的心意之后,我可以向她表露心迹……
我不知道,分开的日子会来得这麽的突然……
那日,夏家沟来了客人,据说是老爷在江湖上的朋友。
老爷的朋友又带来了他的朋友,一个女人,据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我不是很懂,毕竟那不是我能够接触的世界。
总之,身为夏家的大小姐,夏老爷举办宴客晚宴时,夏缘自然是要出席的,然后那个女人一见到夏缘,便两眼放光,原本对夏老爷有些倨傲的态度,也立刻改善许多。
她捏了捏夏缘的骨骼,又把过脉之后,再问了夏缘的年龄,便马上向老爷提出收徒之意。在老爷的江湖朋友艳羡不以的眼神示意之下,夏老爷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和武林高人搭上关係的机会……
于是,毫不知情的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在第二日一早,来到了主府之后,方被告知此事。
我发疯似的追了出去,但人的腿能够跑得过马吗?起码,当时的我做不到,所以我连她最后一面都看不到,我只能见到她坐在马上的一丝背影,因为她大部分的身子,都被坐在她身后的女人给挡住了……
那个据说是她的师傅的可恶女人,从我身边抢走了她,也没留下一丁点时间让我们道别,这些都算了,现在竟连我想看她最后的背影,也要挡着!
马匹扬起的尘土太厚了,我只能辨别出那露出的一角白色衣衫,隐约中我似乎看见她频频转头向后看,我知道她在找寻我的身影……
我挥动着手大声的喊着:「你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转眼间,马匹便成了一个小点,然后消失在我的眼界之中……
我握紧了拳头,暗自对自己发誓:「如果两个世界将我们分离,那我就离开我的世界,去你的世界找你!」
那个据说叫做「武林」的世界……
那一日,是七夕……
我的十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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