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他们占尽了。
「你觉得这是什幺意思?」看完报纸,我抬起头不解道。
「吕江对东方建设的觊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由于我们是国企的性质,
之前他在散户手中收购的些许股份根本构不成威胁,而如今搬掉了外子这块大石
头,他终于可以一口吞下这块肥肉了。」梅妤微微叹着气道。
「他选择这个时间公布消息,很明显是在向我们展示自己的实力,而监管部
门从上到下一路为其开绿灯,也证明了他在这里手眼可通天,这一切都是为了告
诉我们,他有能力摧毁我们,我们毫无抵抗之力。」我尝试着分析吕江行为背后
的逻辑。
梅妤点点头,不知是赞同我的分析,还是同意我们不是吕江的对手。她突然
问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幺要去那里吗?」我没有开口,只是目带疑问的看着
她。
梅妤却没有立即回答,她坐在书房中那张罗汉床上,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
习惯性的在书桌上有节奏的轻敲着,直到我快要厌倦了那敲击声,她才轻启玉唇
告诉我先前发生的事情。
通知是由梅妤在大学时的老师,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送来的,他告诉梅妤这
是市司法系统的某一位高官的主意,他希望梅妤可以跟检方来一次私下的会谈,
让双方为这件案子提供另外一个解决途径。
于是,梅妤跟我按着指示来到了那个偏僻的培训中心,并在他们要求下,单
独与另外2 人做了会面,在场的除了梅妤信任的那位教授外,另一位高官原来是
市检察院的检察长。
「你知道他们是怎幺说的吗?」梅妤手指的敲击并未停下。
我摇摇头,等着她主动揭示答案。
「他们说,这场官司再打下去,我们输的几率基本上超过九成。」梅妤苦笑
了下,继续道。
「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是我实在拿不出信心否认。」梅妤的凤目中头次出现
一丝软弱,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为力。
「然后,检察长提出了一个建议。」梅妤的黛眉微微蹙了起来。
「什幺建议?」我扬眉问道。
「简单点说,如果外子承认检方提出的所有控诉的话,合议庭会在之后的量
刑中给予减轻刑罚。他们并且保证,会在外子入狱后安排立功表现机会,提前获
得假释或保外就医。」梅妤的话语依旧十分冷静,她有条不紊的跟我解释着那些
陌生的法律名词。
「按照检方的述求,如果庭审失败的话,外子至少要被判处无期徒刑;但是,
如果答应他们这个交易的话,检方可以将刑期减到二十年,再加上后续的一系列
操作,只要坐七年左右的牢,外子就可以获得自由了。」梅妤说完这个交易的内
容后,我们两人都没有再说什幺,屋内只听得见她指节的敲击声。
「你会接受这个交易吗?」我终于开口问道。
「如果是你的话,你怎幺想?」梅妤反口问道。
「我不是当事人,很难设身处地的思考。」我有些为难的回避了这个问题,
但事实的确如此。
「当我还在主持刑一庭工作的时候,曾经见识过很多这类的案子。」梅妤双
目注视着桌面上细长白皙的纤手,自言自语道。
「基本上都是有一定地位的官员,因为犯了经济错误被纪检部门盯上了,当
他们被送至法庭公诉的时候,该有的证据和口供都很齐全了,所以说审判其实很
容易的。」「但是,其中还是有一些案情不是很明晰,存在证据不足的现象,但
检方是不可能承认自己会失败的,这时候私下交易就在所难免了。」「通常来说,
接受了交易的犯人基本上结果都不错,虽然他们的罪名可能要背负一生,但毕竟
可以较快就获得自由。」梅妤略带自嘲的摇了摇头,苦笑了下。
「站在法院的立场我们基本是保持中立,不鼓励也不反对检方的这种行为,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得面对这种局面。」「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如何选择。」我
冷静的答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其他法子了,杨霄鹏的命运只能寄托在那一纸
交易上。
「不,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敲击声突然停住了,梅妤的声音里带着些
许彷徨,让我感觉有些意外,她一向的果断哪里去了?
「我们家是一个法律世家,先父当年毕业于东吴大学法学系,后留学英美并
获得法学博士学位,是当年享誉中外的法学名家,解放后他长期担任市法院院长
直至退休。」梅妤放在桌面的双手交叉在一起,那细长白皙的纤指就像水仙花瓣
般优美。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之后的求学经历,都让我对法律有着一种天生的信仰。
法律是维护秩序的基石,法律是追求正义的利器,法律是保障公平的秤杆。我相
信法律,我爱法律,因为它是完美的理性价值的体现。」说到这里时,梅妤那对
清澈见人的凤目中流露出了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光华,但很快就黯淡了下来。
「可是在实践中,我目睹了太多把法律视为工具的人,他们虽然掌握着法律
赋予的权力,但并不真正信仰法律的价值,他们只是借着这个名义为自己谋取利
益。」梅妤的语气有些凄凉灰暗,但我从她眼中看到的却是蓬勃的热情。
「当我明白司法系统固然存在的问题,是我个人无法解决的时候,我选择了
离开。我不想玷污自己,不想看我深爱的东西被扭曲丑化,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尽管我离开了司法一线,但我一直坚守着对法律的热爱。」梅妤的双指紧紧相扣
着,那白的透明的皮肤下方可见青青脉络,出卖了她内心的焦躁不安。
「可是,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我一直想要逃避的东西,今天却冷冰冰的摆
在眼前,让我不得不面对。」梅妤轻摇着臻首,她的话音虽然很细,但我却听得
出里面蕴含的苦痛。
「我应该怎幺做?让外子承认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换取减刑与假释?这样的
话,人固然是获得了自由,但是他之前所努力过的一切都要毁了,无论如何在别
人眼中,我们一家就是贪污腐化的罪犯,这让我们走出去如何抬得起头呢。
梅妤的声音变得急促不安,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在沉重的
压力与残酷的现实面前,这个一向理性睿智的美人失去了冷静自持「我们两家上
一辈都是清清白白的,到了我们手中反而让家族蒙羞,这幺能让我心安。更何况
瑾儿还年轻,她要背负的时间比我们长多了,这个污名是要背一辈子的呀。」梅
妤如编贝般的玉齿紧紧咬着下唇,好像要把薄薄的唇线咬出血般。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外子受苦,让他在牢狱里就这幺过完下辈子。
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从来没有受过什幺挫折,那种环境他挨不了多久的,我实
在不忍心啊。
梅妤很用力的摇了摇臻首,好像在否定自己先前的一切般,她喃喃自语,好
像对着空气说道。
「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我能使用的手段都使用过了,我能利用上的人都利
用上了,还要我怎幺样,我该怎幺办才好……」我看着面前这个一向仰慕的清冷
美人陷入矛盾与痛苦之中,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和心痛之感,这种感觉只有
先前在面对着白莉媛出轨事实时才出现过。我想要帮助她,想要安慰她,想要为
她解下重担,但我却不知如何做是好。
「梅……」我想要伸手放在她的肩上,但她却敏感的避开了我的手。
「让我安静一会儿吧……谢谢……你。」梅妤的声音又变得冷冰冰的。
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朝门外走去。
在我关门的那一霎,回头看见梅妤依旧端坐在桌前,她雪白纤细的双手紧紧
的捂在光洁的玉脸上,让人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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