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调了一下‘马上’这个词,确实,序幕的时间并不长,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加贺说,“我想你应该可以轻易作答。”
“什么问题呢,我希望您长话短说。”
“第一,”加贺看着镜中的亚希子,“风间跟你提出了什么要求呢?”
她那被眼线笔描大的眼睛睁得更开了,接下来却微微摇头,“您在说什么呢?”——声音明显是颤抖的。
“是要钱吗?还是别的什么呢?”
加贺没有理会她,继续问道。而她依然摇着头。
“您想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这是不可能的!”加贺说,“你一定知道,不对,你可能什么都清楚,难道不是吗。你可是一五一十都跟我说过的哦。在纽约发生的那段舞者和绘画学生的悲伤恋歌。”
亚希子长吸一口气,慢慢地又吐了出来。目光还在加贺身上。
他说了下去。
“您跟我说过森井靖子和青木一弘的故事。那应该大致上是真实的,只是,最最重要的部分被篡改了,那就是主角的姓名。与绘画学生堕入情网的舞蹈演员其实是你吧?但是尾田在回答青木遇刺案的警官问题的时候,却回答青木的女友是森井靖子。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不想在约翰·托马斯面前败坏你这个有前途成为将来的国际舞者的形象!不过幸运的是,由于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和青木交往的事,这个谎言就暂时没有被揭穿。”
“一派胡言。”
“不,这是事实。”加贺继续说,“所以风间利之才想来找你,那天晚上,就是风间被杀的那个晚上,你在舞团里。”
“不是的,那天晚上我在……”
“请您说真话,”加贺打断了她,“风间究竟要求你做什么呢,应该不是钱物一类的吧?他要求你做的,就是跟他一起去纽约——没错吧?”
亚希子明显地吞声了,说不出话来。一直盯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看。
“是青木留下的那幅画告诉了我青木的女友是你。”加贺静静地说,“那幅画真美,你要是看看就好了,上面画着一个舞者正在纽约的大街上翩翩起舞。我们刚开始以为那是森井靖子,当然也有听说青木的恋人就是靖子这个因素,但那个舞者的背影的确和靖子有几分相似。然而,我们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她以你为标准进行减肥只是最近的事情,四年前她的体形应该是残酷节食之前的样子。”
那幅画和你简直一模一样,加贺补充道。
亚希子缄默了,看得出她正紧紧咬着牙关。
“想到这里,我本以为杀害风间的是你。”
加贺说完,亚希子露出吃惊的表情。
“我们还以为叶琉子是为了保护你,但这样还是说不过去。为什么叶琉子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呢?不想失去团里最贵重的女一号吗?不,事情不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他开始凝视起亚希子的脸来。“这个回答很简单,其实我应该更早点发现到的。有那么多的线索,但我都一一给看漏了。不过我现在可以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了那天晚上,在高柳的办事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对着镜中的亚希子深深鞠了个躬,说道:“请你说实话吧。”
“如果你保持沉默的话,很多人的痛苦都无法抹去,每个人都会伤痕累累地活下去,而我也会继续追查这些人直到最后一刻,对谁而言都是一场无休止的马拉松。”
拜托了,加贺说。
两人都沉闷地默不作声,舞台上已经响起了“沉睡森林的美女”的音乐。
“我一开始是想。”
她终于开口了,“我一开始是想等到今天的公演结束后的,然后我再慢慢想这些事。不过靖子会那样,而加贺先生你们又相信了青木的恋人就是她,我就不由得盼望这事儿就能这么过去……果然如意算盘还是打得太好了。”
加贺抬起头,亚希子望了他一下,又瞥了一眼镜子前的时钟
“正如您所说,我就是青木的恋人。”
她开始说起纽约的事情来。
“上次说得森井靖子的恋爱物语,其实都是你自己的吧?”
亚希子点点头,这么回想起来,那时她描述这段故事时的痛苦表情倒是能够解释通了。
“用刀捅他的也是你吧?”
而亚希子却露出要申辩的眼神,说:“那是一场意外啊,我们准备回国的那天,他叫我出来见最后一面,不过他却另有目的。他拿着刀子威胁我,把我囚禁在旅馆的一个房间里。然后求我留下来陪他。但我却无法割舍芭蕾舞,哭着拜托他原谅我一次。他意识到讲理我不会听,突然扑上来要掐我脖子。我挣扎中拿起了旁边的一把刀……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捅了上去。”
“这件事情尾田知道吧?”
“嗯,我跟妈妈和尾田老师说了。然后尾田老师就说要留下来观望一下情况,警察找到托马斯的时候,他先以靖子的名字搪塞过去的理由就和加贺先生推理的一样。不过尾田以为这个谎言立刻就会败露,因为如果青木得救那么从他本人口中就能弄清真相,而要是他没有得救,理应就会怀疑到他的女友身上,而这个时候靖子是肯定不会配合的。”
“但万幸的是,这谎言并没有被揭穿。”
“青木替我们撒了谎,没有说出我的名字,一定是考虑到作为舞者的我的将来吧。过了几天尾田去见了青木问他为什么没有提到我,他说他到现在还是深爱着我的。”
亚希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真是个好人,我们要是以别的关系相识就好了。”轻声说道。“尾田和他告别的时候,还拜托他,如果有人问起恋人的姓名就说是森井靖子。他说他根本没打算要回答什么。”
男人都是这样的吧,加贺想。
“这就是四年前发生在纽约的那桩案件了。”
亚希子点头。
“也是这次案件的元凶了。”
“的确是这样。”
“请你告诉我。”
亚希子咽了下口水。
“正如加贺先生所说,那天晚上我在舞团里,正准备训练。”
她清晰的语调里充满着决心,“换衣服前我去了一趟办事处,突然听见有人正敲着窗户。那个人正在窗外,当然那个时候我完全不认识他。我吃了一惊,问他有什么事情。然后那个人大声说了青木的事情,一听到青木这个名字,我很担心会被别人听到就打开了窗户。他就大模大样地爬了进来。然后……就像您所想象的,他想让我跟他一起去纽约。”
“去见青木吧?”
“是的,那个人——风间说,青木寄信来了,信上的大致意思是‘我的画想让你来处理,焦急地等待着我的电话’然后我就打了电话给他,电话里他跟我表明了他自杀的念头。说他受尽了肉体和精神的摧残,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决心。风间想让青木对生活重燃希望,许下承诺这次要带我会纽约见他。所以就让我一起去,见一面也好……见到马上就可以回来。”
“但是你拒绝了。”
嗯,她点头。“这种事我办不到啊,首先公演在即,即使没有公演……”
“他怎么说?”
“要是我不肯跟他去的话,他就把我和青木的事情公之于众。我无奈之下只好答应。然后他就声称要打电话过去,说‘我现在打电话给青木,让他听听你的声音’。但正当他要拨电话的一刹那,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法去纽约,在电话接通前把那个人撞倒,放好话筒。然后他就很生气,要跑上来揪住我。差一点就要被他抓住的时候……”
“他突然倒了下去——是吗?”
“嗯……”
“是叶琉子击打他头部的吗?”
“……”
“恐怕不是吧?”
亚希子头低了下去,似乎没法再说下去了。
“我明白了,”加贺说,“关于这点,我就先听你说到这里吧,接下来我还要问问其他人,应该和我所预料的也一样吧。话说回来,对柳生下毒的也是你吗?”
不是,亚希子回答,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开口。
“不是你么,那么知道四年前事情的人就只剩一个了啊,就是高柳静子。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吗?”
“不,我对我妈妈什么都没说。她只是不想让别人调查四年前的事情才那么做的。”
“不过她可能隐约感觉到了吧。”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无所谓了,以后再说好了,你也差不多快要上场了。”
正如他所说,外面开始熙攘起来了,好像序幕已经结束了。
“谢谢,加油跳。”
说着,加贺离开了房间。
看到加贺正从自己的休息室里出来,未绪连忙躲到了暗处。确认他真的离开了之后,才打开了房门。
一看到未绪,亚希子便露出悲哀的眼神,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动了动嘴。这个动作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瞒不住了呢。”亚希子说,“真的,还是瞒不住了,那个警察,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未绪点着头,却没有丝毫的沮丧,她一直坚信加贺总有一天会查明所有真相的。
“对不起,未绪。”
亚希子站起身抱住未绪,“你保护了我,而我却没能保护你。”
“没关系。”未绪说,“这样一来我也可以解脱了。因为我已经没必要再继续说谎了。”
“未绪……”
“请不要放在心上。话说回来,我想把今天的舞剧演成我人生记忆中最完美的一次。”
“嗯,是啊,我也会先把一切抛在脑后,跳出一场最出色的舞蹈,为了未绪。”
听到这句话,未绪的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咬咬牙没让它流下来。
一切都是始于那个夜晚。
那天,在常规训练课程之后,亚希子约未绪一块儿去进行自主练习,未绪当然答应了下来。“沉睡森林的美女”开演在即,她也想两个人尽可能抽空多练练。
亚希子拿了一把舞团大楼的钥匙,和未绪先外出吃了晚饭,然后又回到了训练场。
事情在此刻发生了。
结合前后的情况,好像风间一直在追踪着两人的行动,多半是在等亚希子独处的时机出现。但那两人形影不离,一块儿走到了训练场跟前。
如果未绪也跟着一块儿进了训练场的话,那么事态发展肯定就是另一幅景象。然而事实是,进入训练场的只有亚希子一个人,未绪去了便利店,没有进大楼。这时大门的钥匙就放在未绪身边保管,因为亚希子能从里面打开门。
风间看到未绪走远后,走进了大楼。然而大门上了锁,他为了能够接触到亚希子一定在大楼周围转悠了好一会儿,然后如他所愿,他在办事处发现了亚希子。
另一方面,未绪买完东西回来后,打开大门正要走进了大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争吵声。她悄无声息地来到办事处的门口,窥视着里面的动静,立刻发现有一个陌生男人正要袭击亚希子。
一定得保护女一号,未绪想。她如果遭遇什么不测的话,他们的梦想就无法实现了。
未绪的目光落到了一个金属花瓶上,正好在那个男人的身后。她曲着身子走进去,两手拿着花瓶对准男人的后脑勺狠命地抡了下去。
她的双臂感到了一阵猛烈的冲击。
接着,男人的身体便摊倒在了地上。
“沉睡森林的美女”进入了第一幕,扮演奥罗拉公主的亚希子,展现了最完美的舞姿,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的事情对她的思绪造成任何扰乱。不过她跳舞的时候,加贺的目光慢慢移到她的后方——扮演妖怪的未绪身上。看到她的舞姿越跳越可爱,加贺的心口一阵阵的痛着。
并不是从没怀疑过未绪,如果说叶琉子是在袒护某个人的话,无疑未绪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是倒过来想想,这样一来却又不存在袒护的必要了。原因是,如果叶琉子可以声称自己正当防卫的话,未绪本人也能这么做。她们两个一样是年轻女孩,还不如不说谎来得更保险一点。而且最重要的是,让最好的朋友替自己顶罪这一点实在是有悖常理。如果两个人真的是好朋友的话,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加贺对未绪很早就消除了怀疑。
然而他第一次产生犹豫的是前天在石神井公园里散步的时候。他想起了发现软式网球充气泵的时候的情形。
假设她还记得那时的事情,看到加贺发现充气泵后欢欣鼓舞的时候,她又在想些什么呢?她肯定也注意到了充气泵的顶端可以作为注射用针来用。
然后,她知道了周围有谁持有软式网球充气泵的话——
关于森井靖子的自杀,最弄不明白的就是动机。就算她是出于被警察逮捕的恐惧心理,这个时机未免也把握得太准了点吧。
不过若是未绪知道靖子有充气泵,事情就另当别论了。这样未绪就应该知道杀死尾田的凶手是靖子,而且应该是和警察同样的方式顺藤摸瓜查到靖子的。
她立刻就告知了靖子,半夜来到她的住处,告诉了她警察已经向真相逼近。未绪公寓所在的富士见台离靖子可是只有一站之遥,虽然步行有点远,但骑车倒是正好的距离。在未绪公寓一楼的停车场停有大量的自行车。
听到警方搜查的进展情况,靖子选择了自杀。
以上的这些就是对未绪最初的怀疑,不过即便这些是事实的话,这也并不构成什么大不了的过错,根本没有触犯什么法律。
然后另一个推理起了作用,就是青木的恋人不是靖子而是亚希子的这件事。这是偶然间想到的,却可以把目前为止所有的疑团一并解决。
其中最为重要的,是靖子杀害尾田的动机如何而来。倘若说,靖子知道了亚希子在纽约的所作所为全部被推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是由于尾田的原因,那么后果会如何呢?
靖子不惜任何代价而重塑了体型,目的是为了讨得尾田欢心。她肯定坚信着这是一条成为名演员的捷径。但若是她知道了尾田在四年前就背叛了自己的话——
问题就在于,靖子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呢?关于这点,加贺也有着自己的猜想,即,风间和靖子见过面。
第一幕结束之后未绪几人回到了休息室,一进房间,亚希子马上就开始补妆。她在第二幕、第三幕上要一演到底。而未绪第二幕不用出场,所以还可以喘上口气。
“状态调整到了最好啊。”亚希子说,“我想保持到最后一刻。”
未绪颔着首,脱下了戏服。
未绪面对着镜子,想起了前一场公演上发生的事情来,那时尾田被杀害了。关于那个案件,未绪和亚希子也没脱离干系。
“有人在我的包里放了奇怪的东西。”在横杠训练课开始前,亚希子找未绪来商量。她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
“我知道你和风间的死有关,要是你不希望我和警察说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下面写了一个很莫名的指示,说让她在横杠练习课开始前往尾田的上衣上倒半杯水。
“这是什么意思啊。”
“总之我先照做试试。”亚希子说完,成功地避开众人的耳目而得了手。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事件为背景,当看到加贺发现注射针的样子时,未绪也顿时明白了一切。而且她想起来曾在靖子的房间里看到过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两个线索使得未绪确信了靖子就是凶手。
那天晚上,未绪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靖子的公寓。之所以没有坐出租车,无非是因为害怕大半夜和司机两人独处。
靖子则轻易地认可了未绪的猜想,说杀死尾田的确实就是自己。
“我可是被他摆了一刀哦。”
靖子说着,泪如雨下。“那个叫风间的人的确来找过我,原因是想确认一下事情的真相。那个人还问‘为什么非得把青木的恋人说成是你呢’,我着实吃了一惊,完全不相信他说的。他还说了很多事给我听,但我都没相信。尾田老师这么赞美我的舞蹈,还说只要按他说的做一定能成为一流舞者,这样的老师怎么可能会陷害我呢?”
但是,靖子说话的时候,放在胸前合十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
“当得知死者就是那个叫风间的时候,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被杀一定是由于某种内情。既然他被杀害了,那他所说的一定全都是事实了。我真得无法原谅这种事,我恨所有的人,而最痛恨的就是尾田老师了。我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老师身上了,他明明是知道的……我为了让老师喜欢我,还拼命的节食为了变成亚希子那种体型。算什么,我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用来给别人做替死鬼的女人而已啊。”
靖子趴在地上哭着,未绪却想不到任何话来安慰她。这是一个悲情的舞者,她的赌注越大,梦想破碎时的冲击也就越大。
靖子总算是停止了哭泣,用血红的的眼睛看着未绪。
“谢谢你,未绪,告诉我警察的事情,接下来你想劝我自首吧?”
“嗯,不过……”
未绪直直地望着靖子,“我希望你在横滨公演前绝对不要说出事实真相,今天我就是来拜托你这件事的。”
“……什么意思?”
靖子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未绪的眼神依然严肃。
“我也老实告诉你,杀死风间的就是我。这次的公演将是我最后一次登场。”
第二幕的尾声,是公主在百年沉睡后王子的亲吻下醒了过来。她苏醒的同时,沉睡的森林里的万物也复苏了。
真是个沉睡的森林啊,加贺想。高柳舞团的所有成员,都被关在了这个郁郁葱葱的丛林里啊。
青木一弘的恋人是高柳亚希子——这个猜想自然而然地推理出了杀死风间的就是亚希子。然而这样就说不通了,为什么叶琉子能有那样的牺牲精神来替亚希子顶罪呢?叶琉子自身也是一个很有潜力的舞者,肯定对未来有着憧憬。
那是不是发生了些变故而导致叶琉子错杀了风间呢?但这样的话就不用冒称正当防卫,只要申辩是过失杀人不就可以了吗?当时在场的亚希子也不可能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而让叶琉子演这出危险的戏吧?
那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就是犯下过失杀人罪的是第三个人物。
到这里,加贺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未绪。
加贺重新调查起未绪和叶琉子的关系来,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呢,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事情呢?
有。
那事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
叶琉子曾经出过一起交通事故,当时浅冈未绪也坐在车上。
叶琉子的脚受了伤,不得不停止训练了很长时间,而未绪却只有一点小伤,当天就出院了。
加贺反复思忖着前后经过,未绪突然变得反常的时候,她自己说是贫血症,果真如此吗?
加贺打电话给了父亲,因为他最近在处理朋友儿子的交通事故,所以对这方面的经验丰富。加贺把未绪自称难受时候的印象告诉了父亲。
“虽然不能断言,不过这很可能是交通事故留下的后遗症。”
父亲这样回答,“人类的大脑很复杂,不管医学怎么先进,未知的事情还是很多。有很多案例就是检查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但后来会突然头痛耳鸣,所以就会发生很多摩擦。”
“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加贺问。
“就是这点不得而知所以现在很费劲呢,有些人的后遗症可能只是心理问题。但实际上到后来视力也会慢慢减退。”
“你的意思是有很多种类吗?”
“正是如此,还有的人雨天会产生耳鸣。”
“雨天?”
加贺问道,“和天气还有关系?”
“有很大关系呢。”父亲说,“后遗症有一个共同特征,在雨天或者阴天、换季的时候,都会感到脑袋特别重。”
雨天——
加贺查了一下未绪表现反常日子的天气,没错,都是雨天,或者是阴天。这么说来,尾田葬礼那天也下了雨。他和未绪两人还在雨后的石神井公园里散了步。
昨天一整天加贺都在走访各处的脑外科医生,他想这样说不定会碰到给未绪治疗的医师。果然,在某个综合医院的脑外科里,他找到了未绪的病历。
“我记得,我跟她说得继续来看,但她却没来,我还一直纳闷呢。”
她的主治医师说。
“她的症状是怎样的?”加贺问道。
“严重的突发性耳鸣,不久后会觉得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远。我问她有没有出过车祸之类的,她的回答有点含糊不清,似乎说是由于自己疏忽造成的事故。”
加贺带着绝望的心情离开了医院。
耳朵——
现在这个谜团终于解决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舞跳到一半突然停止一定是因为听不见音乐了,并不是头晕之类的缘故。
要是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的话——
在她房间里的桌上放着很多古典音乐磁带,莫非,她想趁自己还能听得见而把美妙的音乐永远铭刻在心里?
加贺随即想起了前几天她说的话,就是那句:我很希望听别人跟我说些话,就为我一个人……
为了你,我说再多的话也愿意啊——
第三幕开演了,已经临近了尾声。未绪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演绎一场最完美的舞蹈。
为了今天在这里跳舞,一路走来是多么不容易啊。对于叶琉子的感激之情,更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那纯粹只是一场不幸的交通事故,本不想让叶琉子以这种形式来承担责任的。
当意识到风间利之咽气了之后,未绪和亚希子两人呆呆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亚希子一脸茫然,而未绪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知所以然。
这时,叶琉子回来了。
她惊讶地问她们事情的原委,未绪说自己一无所知,然后亚希子便把她和倒在地上的这个男人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们。
“我要去自首。”听完一切之后未绪颤抖着说,“这是唯一出路,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行。”叶琉子说,“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有什么好办法吗?”亚希子问。
“有哦,如果一切顺利我不会被定罪,更走运一点的话,连这个男人和亚希子的关系也不会被公开。”
叶琉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要有这种办法的话,让我来充当这个角色好了。”
未绪说着,叶琉子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
“这可不行,这个方法必须得忍一段时间,会在一段时间里失去自由。而现在你要是这样的话,就不能演弗洛丽娜公主了哦。你可是为这次的公演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啊。”
“叶琉子……”
“别露出这种表情啦,我可以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我已经夺去你更珍贵的东西了。”
好,你们快走,叶琉子对未绪和亚希子说,这里一切交给我好了。
那次正当防卫案件,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策划出来的。从警察迟迟无法找出真相这点上就能够看出来,叶琉子的处理是何等的巧妙。
当然,未绪已经暗自下了决心。如果叶琉子无法获得无罪释放的话,那时自己就去自首。
谢谢了,叶琉子——未绪轻声说。
“好了,未绪,我们该上场了。”
扮演蓝鸟的柳生,在她旁边催促。
加贺想把舞台上未绪的每一个动作都映刻在自己的视网膜上。未绪跟随着节拍旋转、起跳、停顿,完全没有偏差。她用如同人偶般的身段所表现出的轻快,让人感觉简直不像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所以加贺甚至错以为是图画书上的人物跳起舞来。然而,那个弗洛丽娜公主,就是未绪。即使她可爱的再脱俗,她也的确是那个未绪。
演青鸟的柳生高高地跳了几下,加贺心里默念着,加油跳吧,助她一臂之力,把这个舞剧跳成人生中最完美的一出——
两人开始共舞,真是绚丽的场景啊,加贺感叹着,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爸爸,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那个女孩儿了。”
他回忆起前天和父亲的对话来,说完后遗症的事情之后,
“就是有可能留下后遗症的那个女孩儿吗?”
“是的。”加贺回答。
“嗯……”
“而且那个女孩有可能是嫌疑犯。”
“嗯……”
“但我还是把她当成女性来喜欢的。”
“这样啊。”父亲说。
“所以我想保护她,也只有我能保护她了。”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了。”说道,“你要说的只有这些了?”
就是这些,加贺说。父亲又过了一会儿说:“那我挂了噢。”
看着未绪的身影,加贺重复着对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