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陈青梧静静地看着头顶的那片璀璨星辰,眼前偶有流星闪过,让她更有一种恍然不知身处何处的错觉。
困意很快席卷而来。
这个月前前后后已经将近一周的时间了,她每天晚上只睡三四个小时,昨天和段靳成一起给侯老师守夜,更是一晚没有合眼。
她太累了,人多的时候还能吊着一口气,现在静下来,瞬间脑中嗡鸣,四肢酸胀,整个人绵软无力。
陈青梧将手机开了静音,开始阖眼睡觉。
不过十来分钟,她的呼吸中就起了轻微的鼾声。
段靳成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养神,听到身旁的声音,他睁开眼看向她。
李堂趁着红灯也在回头看陈青梧,轻笑一声:「青梧妹子可以啊,这鼾声打得和我奶院子里的小猪仔似的。」
段靳成对李堂比了个「嘘」的手势,他知道她是太累了。
这两天她跟着他东奔西跑,尽心尽力地打点一切,晚上还和他一起给侯老师守夜,连沾枕头的机会都没有。
他示意李堂把车厢里的冷气温度调高,俯身过去,将她腿上的薄毯轻轻往上拉了拉。
陈青梧睡得东倒西歪的,整个人像是柔弱无骨,一点支撑都没有,段靳成只是这么轻的动作碰到她,她就朝着他坐的方向歪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间隔其实有一段距离,但段靳成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肩膀顶过去撑住她的脑袋,她头顶绒绒的碎发擦过他的下颔,这细微的触感却惊起了他全身毛孔的反应。
有一瞬,他以为自己是触了电。
肩头的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动不动的。
这样靠在他的肩膀上,明显比刚才无支点的歪靠舒服许多,陈青梧的鼾声也随着她这一倒静音了。
可段靳成隔着老远斜身抬肩去撑她的动作其实很吃力,坚持了二十分钟,他的左肩已经祸及左半边脖子和左半边胳膊,那一整片都麻木僵硬。
「阿成,你朝她挪过去点。」李堂也看不过去了。
这个动作,换谁谁都吃不消。
没办法,段靳成只能悄悄用手掌托起陈青梧的脸,让她的脑袋借着他手掌的支撑暂时悬空几秒,而他趁着这几秒的时间,快速地朝她身边靠拢,紧挨着她坐下,等坐稳后,再悄悄把她的脑袋放回他的肩膀上。
原以为这一番操作她会醒,但她非但没有,还吧唧吧唧嘴,睡梦中放肆地把胳膊横到了他的大腿上。
段靳成一僵。
陈青梧这胳膊放的位置属实有点尴尬,稍有不慎,就可能惊动他身体里的某只野兽。
段靳成沉口气,轻轻抬手,将她的胳膊往外侧拨了拨,可她还是不安分地甩过来,他唇一抿,干脆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是偏细长型的,白白嫩嫩,很柔软的触感,像握着一块豆腐,叫人不敢用力。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牵她的手。
段靳成的耳朵,不争气地通红。
车子还在向北,进入楚城境内,雨就停了,没有了雨幕的遮掩,窗外的世界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风景在眼前掠过,平原湖泊,绿树繁花,应有尽有。
可段靳成却无心看向窗外,因为他最美的风景,就在身旁。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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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陈青梧的家门口。
李堂回头,看到段靳成和陈青梧头挨着头,手牵着手,两个人都睡着了。
这画面属实惊到了他。
什么情况啊?怎么手还牵上了?
青梧妹子不是有男朋友吗?那阿成这算什么?撬人墙角?
胡图在二楼看到段靳成的车在门口停下,立刻往下奔。
李堂看到胡图过来,生怕他看到车里这亲昵的一幕,赶紧发动车子,继续去前面的公路上遛弯。
「诶诶诶……怎么回事啊?」胡图看着库里南远去,挠挠头,「这刚回来又要去哪儿啊?」
李堂发动车子的声音吵醒了陈青梧,她一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靠在段靳成身上,还和他手握着手,吓得赶紧坐正抽手,制造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假象。
段靳成被她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看了看窗外。
「还没到?」
「快到了。」李堂一本正经道。
段靳成松了松脖子,转头去看陈青梧,她双手交握放在自己的膝头,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正襟危坐着。
「你犯罪了?」他问。
「嗯?」
「你看起来像犯罪了。」
陈青梧立刻松开了交握的手,调整了一下坐姿,干笑两声:「没有,就是发现清河那么大的雨,但楚城竟然连地都没有湿,有点没反应过来。」
尴尬的时候聊天气不会出错。
段靳成没接话,坐回自己的位置,与她拉开距离。
车子在段靳成平时晨跑的公路上绕了一圈又绕回陈青梧的家门口。
胡图还站在枣树下,见他们下车,张开双臂大喊了一声:「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们了!」
其实他们也就出去了四天,可胡图一个人被扔在这里守家,感觉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久。
陈青梧下了车,走进院子,也莫名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短短几天,他们却经历了一场生死,失去了敬爱的师长。
她扭头去看段靳成。
段靳成眉头轻拢,胡茬微现,莫名有种颓唐萎靡的气质,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
「段靳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很难过,但人生本来就是个不断告别的过程,生而为人,我们只能接受生老病死的规则。」陈青梧说。
段靳成无声点了点头。
「那你开心点吧,别总皱着眉了,侯老师爱操心,他见你这样,到了天上也不会放心的。」
段靳成又点了点头。
胡图和李堂都过来拍了拍段靳成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他。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都应该往前看。
「好了好了哦,你们都回来了,大家都别难过了,想想晚上吃什么吧?」胡图说。
无论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
「我不吃了,我要睡觉。」陈青梧说。
她虽然在车上睡了一会儿,但依然还是很累,整个人软绵绵没力气。
「我也要睡觉。」段靳成说。
「啊?你们要一起睡觉啊?」胡图嘴快。
段靳成斜了胡图一眼。
胡图立刻掌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都不吃饭啊?」
「不吃了,睡醒了再说。」
陈青梧上楼去洗头洗澡,刚吹干头准备补觉,房门被敲响了,她去开门,看到段靳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的充电器。
「充电器。」他把充电器递还给她
。
「嗯。」
陈青梧接过充电器,看着段靳成。
他应该也是洗过澡了,胡茬剃干净了,除了眉宇间还有一点疲态,整个人已经没有下车时那种让人担忧的气质了。
「陈老师,明天开始继续上课吧。」他看着陈青梧。
「好。」
「既然你说何老师比你更擅长刻字,那从明天开始,就由何老师给我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