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季布,紧紧握着他的手臂,声音微咽:“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草民该死,让太后记挂了。”季布拱手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女人眼中闪烁着沉重的光芒,今时今日,还能再见楚人,还能再见季布,便是上苍垂怜,唯一留给她的故亲吧:“能看到你还活着,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多高兴……”
可是,我的王,我们的大王,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晚,在大汉国最辉煌壮丽的未央宫内,举行了盛大的接风宴,为凯旋而归的汉军将士们,也为久别重逢的故人。
“今日自当是家宴,众爱卿敞开了喝。”大汉太后笑着端起酒樽,敬向席上的各位。
“臣等谢太后,谢陛下。”
宴席之上,一袭鹅黄色华服的太后坐在最上方的尊位,在她身侧的是一身玄色帝王朝服的少年天子。
樊哙及汉军将领们,依次坐在了下面靠近刘盈的一侧,樊哙则特意将季布和燕辰,安排在了靠近莫紫嫣那一侧的席上,以方便太后和她的故友叙旧。
席间,樊伊人数次离开自己的席位,借机凑到对面燕辰和季布的席上。最后,小姑娘干脆直接就坐在了那一席,挤在二人中央,就那么美美的一坐,还美其名曰地道:“这里离太后姨娘最近。”
莫紫嫣与季布亲切地聊天,樊哙也不时地会插上几句。他们从十几年前的亡秦之路开始聊起,一直聊到近几年各自的生活,众人始终很有默契地绕开了一个人的名字,闭口不谈;也绕过了楚汉战争那一段时过境迁的岁月。
仿佛是秦朝灭亡之后,就直接一跃进入了汉朝的历史;也仿佛是为了照顾少年帝王和满殿汉臣的情绪,没有人谈及楚国;没有人谈及那个真正一剑终结大秦帝国,真正分封天下、号令诸侯的“西楚霸王”;更没有人去提及太后曾为“项王王后”的过去。
更仿佛,她从始至终都是汉国的皇后,是汉高祖刘邦的妻子。
他们聊的热络,樊伊人也听得入迷,每当听到起兴的地方,她都会问身旁的燕辰,彼时彼刻,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天下,他在做什么?
是啊,这满朝的汉臣,都是最初跟随刘邦从芒砀山起义;然后追随项梁、项羽军抗秦;项梁死后,又归楚怀王熊心统辖;再之后灭秦入关,被项羽分封汉国,迁入巴蜀封地。
彼时彼刻,他明明是那个站在巨峰之巅、操控整个天下的男人,然而,在汉人的口中,他却已经被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忽略。
燕辰的双眸渐渐的迷离,有沉重的光芒,闪烁在黑眸之中。听着众人聊这十几年的人生,聊这十几年的天下,竟恍如是一场幻梦,让他越发地看不真切。
他明明是那些“曾经”的“经历者”,甚至是“历史”的“主导者”,可是在众人云淡风轻的畅所欲言中,他却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成王败寇,注定是胜利者成就不朽传奇的伟大诗篇;而那些失败的人,又有谁去在乎呢?
他举杯饮尽一樽烈酒,酒辛穿肠。
他与他的西楚王国,终将在漫长的岁月之后,被世人遗忘,被历史的长河汹涌地吞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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