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收敛神思,故作平淡地问道:“太后可是要除掉戚懿吗……”
“此事交由廷尉府,以戚懿的罪,该定什么,便是什么。”莫紫嫣突然眸光一寒:“大汉律法在上,不枉定罪名,当然也不必姑息。”
见陈平迟疑着,莫紫嫣微微挑眉道:“怎么?不明白?”
“明白,”陈平赶忙拱手道:“臣遵旨。”
走出长乐宫的大殿,陈平抬头望向天空,烈日刺眼,他缓缓地眯眸,缓缓地吐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越想要镇定,却越是心烦意乱。莫紫嫣的那句“不必姑息”,已分明是要求廷尉府按国法治罪。那个下贱的蠢女人,她很有可能不堪受刑,而将与他的关系全部咬出来。
如果莫紫嫣知道了他们曾经有过的关系,他一生的努力,都会毁在戚懿的手上!
刘盈……
陈平心中陡然默念起这个名字,如今能改变局面的,只有刘盈。
“啊……!啊……!啊……!”
阴暗潮湿的廷尉府大牢中,到处弥漫着馊霉的味道,一个女人双手被顶上的绳索束缚,褴褛而单薄的衣衫,被鞭子抽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蓬头盖脸的长发下,污秽的面容透出怨毒的目光,猛然间射出的眼神,仿佛带着噬人的煞气。
鞭子每落一下,凄厉的叫声便跟着响起一次。
“你们这帮狗奴才,如此对待本宫,待本宫出去了,一定整死你们!” 戚懿缓缓地抬头,凌厉的目光穿透污发,向着对面坐着的、对她下令行使鞭刑的刑官狠狠射来。
“哎呦喂!卑职好怕啊夫人!”男人抱紧身体,滑稽而嘲笑地附和着,继而面色一狠,阴冷冷地道:“给我打!狠狠地打!本官倒要看看,一个被贬为奴的贱奴,还有没有命出得去!打到她认罪为止!”
“啊……!啊啊!狗奴才!太后,你这个贱妇!”
“打,重重地打!辱骂太后,罪加一等!”
廷尉府显然是想要快点结案,好在太后面前邀功,何况戚懿已经是被废冷宫的奴隶,根本不用手下留情。
“哒哒哒哒……”
有快速的脚步声陡然响起,由远及近,听得出来人非常的急迫。
“住手!”少年暴喝一声,众人见状纷纷伏地叩首:“卑职见过皇上。”
看着满身伤痕的戚懿,刘如意狂奔向他的母亲,想要解下上面的绳索,却发现自己的身高完全触不到,他大叫着:“母妃,母妃,皇兄,母妃快不行了……”
“如意……皇上……”戚懿狼狈的面容上,一双充满恨意的眸子,是那样的不甘心:“是太后,是太后要杀我……”
少年天子也奔了过去,伸手去解上面的绳索,口中咆哮道:“宣太医!快宣太医!”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行刑官爬起来,上前阻止道:“罪犯戚懿犯了大罪,卑职奉左丞相之命审查罪行,皇上不要为难卑职啊,皇上,皇上……”
在听到“左丞相”三个字的时候,女人恹恹的面颊上,凄厉的眸子敏感地抬起,像是能泣血一般。难道她今日的一切,是陈平一手促成的吗?可旋即,她用残存的分析能力告诉自己:不会的!一定是莫紫嫣那个贱人让他杀自己,他才让刘盈和如意来救自己的 。
“滚!” 少年天子将刑官一脚踢倒,冷冷一哼:“这大汉的天下,姓刘!”
刘盈当然知道丞相所奉行的,必然是他母后所下的旨意。
言罢,他将戚夫人背在身上,吩咐道:“小顺子,你速去宣太医!”
“诺。”
戚夫人被刘盈和刘如意救回了东永巷破旧的囚室中,一条命被抽打的只剩下半条。
太医来诊治过后,很是为难。一方面,谁都知道戚夫人与太后的过节,可天子之命又不能不从,救也不是,不救又是违抗圣旨,太医最后开了一些温补的药,治不好也死不了,反正只是应付少年天子。
太医走了之后,刘盈对戚懿和刘如意承诺,这一次,就算与母后决裂翻脸,也要将她救出来。
长乐宫内,少年天子与他的母后再次发生了激烈地争执,最后,仍以当今太后的一句:“大汉国法在上,戚懿有没有罪,最终是□□、流放、贬为庶民还是处死,自有国法定夺!”而告终。
少年灰败地走出了长乐宫,在权利的争夺与抗争上,他总是不及他的母后,他讨厌自己的懦弱,却更恨母后的强权霸势。
星夜幽幽,长风吹冷了皇城的大街小巷,大汉皇宫的永巷,更是冰冷透骨的阴寒。
时过境迁,荣辱成败,有时候只在那么一瞬间。这永巷,原本是帝王宠妃们居住的宫殿,如今却随着高祖皇帝的辞世长眠,而变成了阴森的冷宫禁地。
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这里除了能听到公母猫之间互相召唤的犀利的叫声之外,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破败的小木门,在风声中摇摇晃动,却正好掩饰了男人偷偷入门的声音。
床榻上的女人敏锐地睁开眼睛,虽然白日承受了鞭刑,让她浑身疼痛,但是她有预感,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一定会来看她,一定会解救她出去。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因为贪恋她的身体,在这间破旧的房屋中,疯狂地与她缠绵。那么,他又怎么舍得她去死呢……
黑暗的屋子里,男人背对着月光,只能看到他侧面俊美而深邃的轮廓,却恰有一抹光晕从女人的面容映衬到微微起伏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