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名化显步兵走到河滩北岸,凌乱散开,却尽就地坐下,将手中短兵往地上一插,便闭眼静待。三人大奇,不知他们这是何等战术,本就军力悬殊,他们此状难道是等着要被剿灭吗?涤生将玉笛持于手上,若陈其芳命危,说不得只能冲去了。
铁丹金夏两国也防其中有诈,见蓝陵军迟迟未出阵,便各发一声号令,先将战车及兽阵慢慢行去,两国骑军却在其后连成一字将整个南岸划出一道线来,跟随者慢慢推进。
将近河岸,两军之间距离已不过两个箭程之地,静止片刻之后,铁丹战车群先搅起一地黑烟,如乌云般驶过河去,顷刻便将化显军淹没其中。一阵金铁之声,那道黑云冲过散乱的化显军,地上便留下数百尸体,那化显军似并未打算抵挡,竟是刻意求死一般。
战车方阵直冲至蓝陵阵前,俱不见蓝陵军出阵,于是一半戒备,一半调过头来,又往河滩边上冲去。化显兵士仍是如前一般静坐不动,只举剑象征性的抵挡几下,便又去了两成。如此往复两次,数千人剩余已不足千人。
若离见此状心有不忍,道:"我们还看着做什么,再下去他们不就死绝了。"
涤生见蓝陵阵中不为所动,实是猜不透萧原所想。陈其芳虽仗精湛剑术,挑落冲到他面前的战车上的枪手和御手,但如此下去终将不能幸免,当下便欲飞去。
不料此时从河谷的东端却又闻得一片歌声,数千人齐唱着走来。那一队人服色各异,全然不像军中士兵,甚至不少都是妇孺,在当先一人率领下向着两军阵前走来。那歌声不甚悲壮,却反而有种悠扬,似唱神曲一般。此举大出人意料,铁丹亦不知这些人的来历和企图,号令暂停了战车的冲击,一时战场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些貌似平民的人身上。
夕阳漫漫,歌声一如这幽黄的天光,将所有人带入到沉静之中。他们一边歌唱,一边却在地上铺下许多白巾,随后竟让数百幼童坐于其上。那些幼童大的不过六七岁,小的甚至才只有二三岁,坐在白巾之上似害怕之极,却无一人喧哗,俱闭着眼身体颤抖不已。那些成人围着这些幼童且歌且舞,这战场竟变得如同节日的会场一般。
跳过一阵之后,却见那些成年人突然含泪抽出身边的短刀,向那白巾之上的幼童挥去,一阵凄惨叫声之中,无数幼童鲜血已将白巾染红。
涤生与若离看得俱是双眼都红了,正欲飞去发出剑光阻止,未料那金夏国阵中那些恶兽突然一阵咆哮,似再也控制不住一般便朝这一队人冲去。失去管束之后,这些恶兽毫无阵法,只是想着尽快冲去争食。不料此时那些人收起了歌舞,各自散开,竟任凭那兽群冲来。
河滩边上本来束手待毙的化显军士在陈其芳带领之下,突然越河向那兽群追击而去。恶兽失去了控制,只知扑过去撕咬那些或死或活的幼童,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些军士,而那些平民般的歌舞者也纷纷将一个个瓷瓶掷出,扔在那些恶兽头上便是一阵黄烟,有的甚至着火了起来。
铁丹金夏两军见兽群在两股人围攻下数量急遽减少,便都发出一声号炮,北边的战车阵与南边的骑军全都围去,逐渐汇为一个半圆,要将其围困。此时蓝陵军中也骤出万骑,从铁丹战车之后电卷而来。一时之间战场上便如一环扣一环般,化显与那不知名的部族狙击兽群,铁丹金夏战车围攻化显,而蓝陵军势又如激流破冰,从后方冲乱铁丹。
激烈战况令空中三人目不暇接。涤生诧异道:"方才看来是他们的战术,但为何要用如此惨烈的计策,自伤这么多性命呢?"
雪神道:"那些猛兽多半名为‘渊蠓‘,皮肉坚如钢铁,世间冷兵很难伤到他们,且一般动物看到他们便腿发软,蓝陵骑兵必因这个缘故才损耗巨大。但此物性最喜食小儿生血,一旦进食之时,身后体肤便会变软,故那些人才会用这些幼童诱其失控,并从其后袭近,方好消灭这最强的战力。那些火瓶想来也是障其耳目,攻其后背。"
若离哭道:"那也不该牺牲那么多娃娃呀。不是有红鹤吗?怎不见她?若她在,这些畜生也不难对付了。"
涤生向那一指道:"那不就是红鹤?"
只见东面一道红影急速飞来,冲入兽群之中乱抓乱抛,便是无数恶兽残躯满天飞起。再看红鹤背上跳下一人,冲入乱军之中,与陈其芳回合后两柄剑疾走龙蛇,银线飞霜,一个个铁丹金夏骑兵俱被挑落下马。
涤生又惊又喜,便首先向阵中飞去,且叫道:"妈妈,陈叔叔,孩儿涤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