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泰八年七月七日,我和子非真人赶上了星辰的潮汐,直上星河。若一切顺利,我们能在潮退去前返回;要是迁延了时日,只好在河鼓星上枯等来年的潮水。
光阴似箭,这潮水湍急,也快如光阴。我和子非真人溯流飘荡,真如击空明溯流光。
子非真人告诉我,河鼓星曾经是道门锻造锁魔镜的灵脉,也是修炼幻术的道场。这里的海水不同凡水,犹如映照人心的宝镜。到了星宗接管河鼓星道场的时代,堪去河鼓星修炼的门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剩下的零星几个都疯癫了。
我道:“妖猴德健纵有浑象仪,未曾得传用法,只是胡乱试验,也强不过萧龙渊。我会速战速决,不让他玩出花样的。”
妖猴德健本想躲藏在河鼓星,提前被我们发觉,是来不及从容布置的。
水流三昼夜不休,我们登上了河鼓星。
这河鼓星上一无所有,皆是宝蓝色的海水,如烟如雾的水气飘荡在上面。凡人呼吸之气一概皆无,唯有元婴以上能凭自家真元苦熬。
我掬起一把海水,这水冰凉彻骨,足可冻紫凡物。离海半晌,凝成蓝色的玻璃体。我将盈手的玻璃放回海中,如同鱼儿得救,不一时,仍化为水。
“这水,远比冰冷,也是一种灵石。”我道。怪不得乐静信宝镜无法晋升九转,河鼓星的天材地宝独一无二。
我将自己的神念尽力铺开,若在凡间,足可笼罩一座小岛,不遗留岛上每一只蚂蚁的行动。可这蛮荒的星辰浩大,广袤并不下中土。
我蹙起眉头,凭我道行,要搜遍这座星辰非要一个月不可,至少要来年才能返回大瀛海了。
“子非真人,你我间隔一百里,各展开神念,相向而行。倘若遇上妖猴,各自呼叫对方。”我建议。
几日后潮水要是退去,只有虚空包裹。妖猴一旦跳出星辰,无所遁形,无处可去,就暴露在我们法眼之中。他不敢动弹,只能托庇在这茫茫宝蓝色水下,也等于困在这河鼓星。
我们还是能逮住他的。
两人遂分开搜索。我率先进入了浓重的水雾。
随着我踏水的脚印,这宝蓝色水忽聚忽散。足未至时,宝蓝石水映出我整个人的镜像。足过之后,水碎成千万小玻璃,各映出我的镜像,就像幢幢的鬼影。
我感慨道,“一是一切,一切是一。”
那宝蓝色水镜像中的千千万万的我也应道,“一是一切,一切是一。”
河鼓星上待久了的修真者想必也是因此而疯。
我拍出头顶七重宝塔,我能搁置私念,不为群影所动。
雾更深更浓,饶我真人道行,神念扫荡的范围也渐狭小。行了三个时辰,我走出千里,却与子非真人断了联系。
我摘出纳戒中的无限轮锤,向浓雾随手一击。一阵霹雳响过,如分波浪一般裂开头顶千仞大雾,豁出星辰上的本来虚空。
只要跃上虚空,从星外观望子非真人之气,自然能续上联系。
我心中安定,依旧独自前行。不一时,我见到了妖猴德健。
其实也算不上巧合,是我方才的抡锤惊动了他,他按捺不住,出来和我做个了断。
现在我眼前的妖猴,已经不是白毛黑尾的模样,反而是一只头顶虚空,足踏蓝海的蓝色百丈巨猴。
他的躯壳已纯是这玻璃蓝水聚合,心口处跃跃闪耀的光华来自内中深藏的浑象仪。
单是侯德建的呼吸,就是一阵风暴。我有雷法总纲,在他的呼吸中岿然不动。
侯德健用雷霆般的声音恐吓我道,“如今我不亚于任何洪荒神,这河鼓星与我一体,就是白虎神带一字错来了,也不是我的对手。”
“猴子,你真满是奇思妙想。我会把你打出蓝玻璃套子,让你清醒下。”我道。
“踩遍你!”他迈开腿来。
我抡起锤与蓝巨猴对了一下。
我的身体比他足底的蝼蚁还要渺小,但我的锤子的力量比他全力都大。
天摇地撼,猴子解体了。这庞然大物的解体也是一场席卷小半个星辰的漩涡。但他并没有死亡,而是碎成千千万万个蓝色小猴子,又如无数水滴没入了这浩渺的海里。
我抓住了那片带着浑象仪的蓝色小猴子,又一锤将它击成齑粉,把浑象仪抓在怀里。一阵困乏感袭上我的心头,这是心力消耗更巨的迹象。我把浑象仪置入纳戒,潜入蓝水深处的洞窟,我要睡一会儿。
又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我从无梦的长眠中醒来,没有蓝水,我躺在蓝色沙碛上,仰头是蓝色的天空。
我向四面各走一圈,发现自己犹如站在一个更小的蓝色沙球上,我是顺着暗洞坠入了这星辰的核心。
天上一层又一层薄纱般的蓝天是这星辰的重重帷幔,最上才是覆盖整个星的蓝水。帷幔上有无数的斑点,正是无数通往核心的暗洞。
我不由震撼,这星辰原来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古代道门遗留下来的已经沉寂的法宝。
如今的我好像站在花心,星辰各处是盛开的花瓣。我心念一动,用无限锤在立足的蓝球上开了个小窍,将浑象仪放置进去。
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