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所有的一切你都完美地继承了,所以我们更加没有相认的必要,请你不要用家姐这种称呼叫我。”顾思陌的嘴角有着冷酷的弧度,“c城商场的大火是你动的手?”
“我要替小哲出头,他所受到的一切我都会讨回来。”古默桓直认,“家姐,你真的对他……一点都不担心吗?”
“这些和你没有关系。”
古默桓在听到她冷血回答的一瞬间脸色僵住,他原本就坐着,垂下头来看不到接下来的表情,声音低沉:“知道了。”
顾思陌步伐稳重的走出房间。
薛叶正在谈话,顾思陌一把搭在他的肩头,力气很重,薛叶一惊刚想说什么,顾思陌压低了声音,“我看到他给你的那张纸条了,不用怀疑,他要找的人就是裕哲,他现在在哪儿?”
“应该……应该在陆飞扬的工作室。”
“立刻带我去见他。”顾思陌拉着薛叶就走,几乎将他拉了个趔趄。
“陌姐,怎么了?”坐在车上,薛叶才问出口,因为顾思陌的脸苍白如雪,连嘴唇都失了颜色。
她闭上眼睛,只觉得巨大的恐惧让自己完全无法平静。
“裕哲是我弟弟,我瞒了你装作不认识他。”顾思陌试图让自己平静,问出口的话却斩钉截铁:“薛叶,你们发展到了哪一步,他平时……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时候?”
70 诊断
薛叶看向顾思陌。
那一刹那,这个向来嬉皮笑脸的青年板起了脸,问道:“陌姐,你什么意思?”
和薛叶四目相对,顾思陌看到了他的疑虑和戒备,略一思索,简单直接地说道:“我们接了小哲就立刻去一趟医院。”
“他不愿意去医院,”薛叶拧着眉头,“为什么要去医院?”
“听着,如果,如果你觉得生病的小哲是个累赘,请把他交给我,我有很长时间的照顾病人的经验。小哲,小哲生病了……”顾思陌说道,露出的神色是薛叶从未见过的迷茫和黯淡。
“生病了就看病,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薛叶的性格里有乐天的一面,却见顾思陌捂着脸无声地啜泣起来。
在薛叶心里,顾思陌是能得到还清醒时外公称赞的人,还有姐姐的爱慕与维护,是个活得独立而强大的女人。他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温和平静的样子,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苦难能将她打倒,永远都头脑清晰用心做事,可是现在她的样子,看起来让他发自内心的不安。
“他说他不想和我相认,他说他有了喜欢的人,他说他想走他要走的路,我是有多天真才会相信他是凑巧出现在我面前的……他得的是脑癌啊,他都不肯说……”顾思陌谴责着自己的疏忽,重遇裕哲后的点点滴滴掠过心头,只觉得整个人都如坠冰窟,禁不住地发起抖来。
如果重逢的结果,是彻底失去呢?
顾思陌简单地说明了她与裕哲还有古默桓的关系,不得不提到母亲亲手放的那场大火,薛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脚油门整辆车都快被他开的飞起来。
晚上的低烧和咳嗽都有了解释,还有他夜里时常蜷起的身体,每次提到去医院都会得到裕哲坚决抗拒的回复,他一直只当这是他的小性子,从来没有认真地往深处去想。
薛叶轻声哼哼着,从牙缝里挤出回答:“陌姐,我没有抱过他。”
作为成年人,顾思陌自然知道抱是什么意思。
薛叶继续说道:“我总觉得还不到时候……”他黯然起来,他们认识的时间没有那么长,他总想着还有很多时间慢慢走进他心里,第一眼看到裕哲的时候他只是惊艳心跳,像看到最符合他口味的新奇猎物,却不知不觉被吸引到越陷越深。
裕哲有种奇特的吸引感,别扭中带着种不顾一切的执着。
现在他才恍然大悟,那是前尘已知,孤注一掷地疯狂。
顾思陌现在的神情,与裕哲很像,薛叶冷不丁地想到一件事,他脚下油门不松,车速依然飞快,缓缓地问道:“陌姐,其实你是那个放火抛弃他的未婚妻吧?”
“小时候的玩笑话。”顾思陌说着,想到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攥着她的衣角仰头问她:“姐姐,长大以后我娶你好不好?”
“我才不要嫁人。”她推开他,暼眼看到古默桓嫉妒的眼神,再对他勾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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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立刻再次跑到她面前,仰起脸继续认真说道:“我以后会长高,也会长壮……”他献宝似的伸出双手,“九姨夸我的手很灵巧,我以后会跟在姐姐身后做事。等我以后变得很厉害的时候,让我娶你好不好?”
“没羞没躁。”古默桓再次表达他的嫉妒,堂里有大人被这番言语逗得哈哈大笑,“看看老大这便宜女婿!”
“听说是飞天燕子的儿子……可惜上次出任务没能回来。以雪如跟大嫂的情分,是该订了娃娃亲……”
“可惜默安是个女娃,大嫂又不肯再要孩子……”
她当时做了什么,她只是冷哼一声走了,因为古默桓的存在,母亲越发地沉默了下去,而她日日期盼的父亲则成日里忙于生意,这生意自然不是明道上的生意。
前往音乐工作室的路,她照顾裕哲的那几天,也是日日都来的,光洁的瓷砖地面反射出楼道里的灯光,天色已近傍晚。
工作室里没有旁人,陆飞扬忙着酒吧的事没在,顾思陌往音乐室里快步走着,快要走近的时候脚步缓下来,薛叶也随之缓下来。
他在,一如平时他们来接的时候。
透明的玻璃室内,裕哲抱着吉他侧着头在弹着什么,背景是窗外漫天的红霞,夕阳的金光浅浅照在他身上,宁静美好的画面让人不忍心打破。顾思陌近乎贪婪地看着他,心底还抱着一丝侥幸……就去医院查一查,说不定是误诊呢!
薛叶没有她那样复杂纠结的心情,他推开音乐室的门走了进去。
“小哲……”
“你来了。”裕哲应了一声,好听的声音清润地响起。
“我们去医院。”
裕哲被惊到,情不自禁地按紧了琴弦,发出一声不和谐的杂声,随即立刻回道:“我不去,我又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去医院?”
“小哲,跟我去医院。”当顾思陌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更加惊慌失措,匆忙站起的时候吉他掉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那是他最心爱的乐器,此时他也不管了,伸出手在空中乱摸着就去找自己的拐杖,大声喊道:“阿泰!阿泰!”
阿泰从外面回来就看到这番景象,他嘴里还咬着个面包,一个箭步就从室外冲了进来,挡在裕哲身前。
“阿泰,”裕哲抓住他的胳膊,“我们走。”
阿泰有些迷茫地看了薛叶和顾思陌一眼,将面包吞咽下去,含糊问道:“哥,去哪啊?”
“……”裕哲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无处可去。
薛叶急了:“小哲,我们去医院检查下,别耽误了诊治。”
裕哲从上衣衬衫的口袋中摸出墨镜戴上,听到“医院”两个字的时候上唇微微向上勾起:“你们知道了?”
“跟我去医院。”顾思陌的手冰凉,却非常坚定地牵着他。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裕哲没有再度反抗,放弃似的低下头去。
顾思陌紧紧地牵着他,好像一松手裕哲就会消失不见似的,阿泰被表情严肃地围着裕哲的顾思陌和薛叶搞的糊涂了,但是他没有觉察到两个人的恶意,说道:“哥,你不是也说自己生病了吗?生病了就要去医院,你干嘛不愿意去?”
“去或者不去,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怎么可能一样!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又不是说没有治疗的可能性,你为什么早点不说?”薛叶暴躁了,“你得了脑癌,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们怎么知道的?”裕哲奇怪道。
“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薛叶问道。
裕哲被他们包围着,站在中间,茫然地侧了下头,低声叹了口气:“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他抬手一指,“我的歌还没写完呢,我想唱着自己写的歌站在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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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薛叶看着他,静静地问道,“我呢?”
裕哲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薛叶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双眼通红地看着裕哲,“跟我去医院!”
他们的心里都报着一丝侥幸,可是当诊断报告真的出现在面前,率先崩溃的人是顾思陌。
她捧着那份诊断报告,颤抖着声音问道:“化疗呢?”
“患者的癌细胞已经扩散,极大地损害了中枢神经……化疗会极大地加重病人的痛苦……发现的有点太晚了,已经到了晚期……”医生的话模模糊糊。
她握着裕哲的手坐在床边。
检查了一天,裕哲很疲倦,所以睡着了。
柔软的头发柔顺地贴在面上,他闭着眼睛,呼吸很浅。他一直都很瘦,现在看起来更显得瘦削苍白,形状优美的嘴唇也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脑癌晚期,频发的头痛让他越来越依赖止疼药,颅内脑压升高他时常觉得晕眩,所以总是保持静止的姿势一动不动,因为知道命不长久,所以对自己要完成的事很热忱。
他一直都表现的那样矛盾而歉疚。
薛叶在隔壁的房间里哭的像个孩子,严笑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思陌,你……你打算怎么办?”严笑只能将顾思陌拉出来问她,却看到顾思陌的神色不太对劲。
“生死我都陪着他。”
“你疯了!顾思陌,你看着我!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严笑气急,摇着顾思陌的肩膀,指着隔壁房间,“我从来没有见过叶子那么伤心……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惩罚。真正的惩罚就是将你原本已经接受的失去再送到你面前来,再让你失去,这才真真叫做惩罚!这是我的报应,我认,”顾思陌笑着,嘴角再度出现微笑,“我陪着他,他才走得安心。”
“思陌,你不要这样,不要让我这么担心。”严笑站在那儿,想要伸出手去抱抱她。
“是你告诉我的,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人要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自己。这家医院并不是国内顶尖的医院,我们可以去更好的医院,找更高明的医生,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国外……你尽力过才不会后悔,自己也要有信心面对,不然,我怎么帮你呢?”
严笑将顾思陌抱在怀中,认真地说道。
检查的结果一点也不乐观,晚期脑癌癌细胞已经在颅内扩散,但是严笑是尚且还保有理智的人,她的建议很合理。
顾思陌点了下头,默认了她的建议。
71陪护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瞒着我?”薛叶原本是生气的,可是在看到他的瞬间,又觉得没法保持恼怒的状态,他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
裕哲的脸比床上雪白的床单颜色还要惨淡,却仍是执拗地转过头:“说不说有什么分别,我欠了你的下辈子再还。”他忍住快要溢出喉咙的低咳,“别管我了,我就要死了。”
很绝情的话,让薛叶气的咬紧下嘴唇。
薛叶抓住他衣襟的力气大的惊人,裕哲剧烈地咳嗽起来。
病房里的动静让顾思陌冲进来,那是谁也没曾见到过的思陌,薛叶抓住裕哲衣襟的双手被她扯住,用力地向外拉,两个人的争执让虚弱的病人从床上被拽起身来。
“放开他!”顾思陌厉声道,整个人犹如被触犯到地盘的母豹,整个人的气质都是森冷的。
薛叶紧抿着唇,同样森冷地回应她,却一点也不肯松手。
严笑跟着进来,看着僵持的两个人,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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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叶,放开他。”顾思陌将裕哲紧紧护在身边。
薛叶气极,反而笑了,很快地松开手,手臂垂落自身体两侧,右手摸向腰间,电光火石一瞬,严笑立刻反应过来大步上前按住薛叶的手,“咔哒”一声无比清晰,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姐姐!”裕哲似乎对这个声音格外地敏感,大力坐起身来将顾思陌护在身后。
这样自然而本能的反应!薛叶垂下握枪的手,声音里都是苦涩:“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想要被捧红的盲人小歌手,为了追梦才来到y市……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却这样骗我?”
“对不起。”裕哲轻声回答,他的声音清冷如玉碎,翻身下床站在地上,垂首说道,“是我太自私了。”
“我不甘心就这么寂寂无名地死了,只是想要在临死之前留下点什么。”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犹如烟火,明亮绚烂转瞬即逝。
他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自己知道身体再怎样逐步地恶化。剧烈的头疼让他不得不依靠止疼药生活,每晚都觉得呼吸困难,像是溺水的人在底层挣扎,每一日清晨的醒来对他而言,都是劫后重生。
他想在影像中留下他的印记。除了唱歌,他别无所长,他想要留下几首歌,仅此而已。可是他没有钱没有后台,没有人会愿意捧这样一个累赘的歌手,所以辗转依靠唱歌挣钱,直到阿泰被那个骗子经纪人骗去他攒着录音的钱,又循着地址追到y市来,冥冥中仿佛有一双眼睛,看到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愿望,将他一步步引到他最想见的人面前来,让他再度陷入奢望,却又自己断送那样的奢望。
顾思陌搀扶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整个人都在发抖,裕哲懊恼极了,他终于还是搅和了别人的生活,就像一个无耻的入侵者,留下遍地狼藉,再无法安心地离开。
“阿泰,”他大声喊着阿泰,阿泰却不在。
裕哲孤单都站在那儿,强烈的不安让他的头再度剧痛起来,他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如同虾米般弯下腰去。
“小哲,你怎么了?医生,快去喊医生!”薛叶从未如此慌乱过,他急促地拉着严笑的衣角,“姐,我没有办法原谅!”
严笑夺过他手里的枪,无法出口责备他。
经历过年少时的打击,薛叶愿意再度喜欢一个人,愿意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重新站起来成为红门的管事,她虽然觉得诧异但也是欣慰的,可是如果这一切又是别有用心的利用,想到陈年旧事,严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脱口而出:“那你想要怎么样!”
匆匆赶来的医生在为裕哲诊断,为他上了氧气面罩。
病房里人仰马翻,顾思陌跟着医生忙前忙后,而薛叶只能站在一旁,觉得自己无比多余。严笑自然地揽着薛叶的肩膀。
麻醉作用下,裕哲沉沉睡着,医生嘱咐道:“不要让病人情绪太过波动,尽最大努力让他一切顺遂吧。”医生叹了口气,癌细胞深入彻底地破坏了裕哲的身体,他也没有多少日子了。眼前的人又不是医生所能惹得起的,他只是尽力地嘱咐了几句。
薛叶昏沉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何时何日。
身边有人轻声问他:“小哲,醒了?”声音非常柔和,就好像做梦一样,他无数次期盼听见的声音,姐姐的声音,还有她低头扶起他时清雅的发香。
“你想吃什么?”她的声音很镇定,一时让他无法适应也无法接受,紧接着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也传来,“你想吃什么我都为你去买。”是薛叶,他没有愤怒地离开,还在守着他。
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一定程度的默契,不再争执,薛叶也没有再暴怒地逼问他。
裕哲摇摇头,他并不想吃什么。
他已经逐渐吃不出食物的味道了,吃不吃东西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
他被扶着坐起身来,身后有人体贴地递上了靠枕,还能闻到端到面前的是一碗鸡蛋羹,香油放的有点多,闻起来很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食物。
浅嫩黄|色的鸡蛋羹上滴落晶莹的液体,很浅的一滴,裕哲抽抽鼻子,勉强开口道:“闻起来好香。”
薛叶什么话都说不出,默默地递给顾思陌调羹。
“我有手有脚,会自己吃饭的。”裕哲端着碗接过调羹,轻声问道,“你们不再生我的气了吗?”
在他昏迷的时间,顾思陌和薛叶达成了共识,照顾好裕哲。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们震惊失去分寸,但是顾思陌是极能克制自己情绪的人,她简单地跟薛叶说明了她与裕哲的关系,最后那几句话饶是顾思陌说出也觉得非常不易:“我此生欠了他许多,上天将他送到我面前来,也许是想要我竭力补偿。我无意与你相争,但是此时此刻我不能撒手不管他。叶子,小哲不是恶意骗人的性子,他亲口与我说,喜欢你所以想要开始自己的人生,让我不要纠缠于过往……我想,这些都不是谎言。”
她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还很年轻,以后会有新的生活。就是放弃,也无需责怪自己。照顾一个病人,会有很多想不到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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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委婉地劝薛叶放弃裕哲。
薛叶握紧了拳头,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