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结果来,此刻已近午饭时分,周围人越聚越多,他有些担心引起市场上的骚乱,便喝道:“没有就没有,你乱嚎什么!待我去问过高火长再来找你算账!”说着,匆匆挤出人群。
等在角落里的狄景辉和韩斌眼巴巴地看着李元芳回来,见到他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顺利,李元芳和狄景辉商量了几句,拿出商铺册子查了查,再去找那上面登记的其他几个石炭贩子,结果更糟,干脆连铺子带人都踪迹全无了。
“难道高伯的记录有误?”三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巴扎外一个卖馕的小铺前,一边吃着午饭,狄景辉一边问还在埋头查本子的李元芳。李元芳想了想,道:“我觉得不像,这些铺位肯定都是有过的,否则高伯也编造不出来。还有刚才那个张成分明是并州口音,而且说到石炭时候神色很反常,绝对有鬼,可现在咱们没凭没据的,也不好来硬的。”狄景辉恨恨地一拍桌子:“怎么这么麻烦,你去一拧他的脖子,我就不信他不开口!”
李元芳道:“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他乱说一气的话我们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还得想个办法套出他的真话来……”说着,他突然上下打量起狄景辉来,嘴角渐渐溢出笑意,狄景辉给他看得抖了抖肩膀,横眉立目地道:“喂,你想干什么!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瘆人?!”
这天下午,张成坐在自己那个刀具铺子前发着呆,没心没绪的,虽说并州的剪刀在中原很有名气,可毕竟是薄利的买卖,一天下来忙得要命也挣不了多少钱,他在心中嘀咕着:石炭生意不让做了,这刀剪生意也没做头,混不下去干脆回并州老家算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耳边突然有人拉长了声音在问:“哟,这里的东西太不入流啊。”张成顿时来了气,怒目圆睁地抬起头正想理论,却见铺子前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爷,看面相倒也不算很年轻了,三十多岁的样子,嘴上一抹乌黑发亮的唇髭,两只似笑非笑的眼睛顾盼之间神采飞扬,那通身上下的气派让张成立即断定,这位绝对是个富室大家的来头。
对这样的主顾张成可不敢怠慢,赶紧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笑着道:“哎哟,这位客官,小铺摆在外面的都是些下等货色,肯定入不了您老人家的法眼。小的看得出来,您老人家是有身份的……”他还要啰里啰唆地往下讲,狄景辉不耐烦地摆手道:“行了,行了!听口音你也是并州人?”
张成眼睛一亮,谄媚地笑道:“是啊,哟,听客官的口音,莫非咱们还是同乡?”狄景辉还未答言,站在他身旁的韩斌把眼一瞪:“我家老爷是并州最有钱的大官人,和我家老爷同乡,你也配!”张成给这小孩骂得面红耳赤,狄景辉也连连摇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我这小厮说话虽难听些,可你摆这些东西出来,端的是给咱并州的生意人丢脸!”
张成愣了愣神,不觉低声嘀咕道:“这些东西是不咋的,那也是没办法啊,要不谁卖这个。”狄景辉朝张成招招手,潇洒地甩给他一大锭银子,道:“你的货我都包圆了,这点钱够了吧!别再摆这里丢人了!”张成喜出望外,捧着银子连声道:“够,够!大官人,您怎么对我这么好啊?”狄景辉还是紧绷着脸,压低声音道:“老乡帮老乡嘛,不算什么。我看你人也精明,今天就指条明道儿给你。”张成狐疑地把脑袋凑过来,就听狄景辉轻声道:“我刚在并州收了好几个石炭矿子,听说庭州这里石炭生意好,就过来瞧瞧。看样子你在这里有些年头了,我正缺熟悉庭州的人手,怎么样?跟着我干吧,比你这破烂生意好上千倍!”
张成瞪圆了小眼睛瞧了狄景辉半天,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连话都说不来了。狄景辉面露不悦之色,一甩袍袖就要走人,张成却把他拉住了,好不容易止住笑,神神秘秘地道:“大官人,咱们是老乡,我就对您说句实在话。庭州这石炭生意,前几年确实好得很,不瞒您说,小的也一直在干这个,挣了不少钱。可谁料想就在几天前,突然就吩咐说不让再做这个生意了,咱们这些并州石炭贩子,差不多都关门回家了,我因为已有妻儿在庭州,一时半会儿走不掉,才改卖了刀剪,咳!这能挣什么钱,我正愁死了呢!”顿了顿,他又献媚地道:“大官人,您是有钱的大买卖人,咱也不想在这里呆了,要不干脆就让我跟着您回并州吧。”
狄景辉紧蹙双眉,思忖着问:“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什么叫做吩咐不让做石炭生意了?谁吩咐的?谁不让做的?官府、还是朝廷?哪里来的这么一说?”张成翻了翻白眼,嘟囔道:“大官人,这您就别问了,小的怕给您惹上事非。”狄景辉不做声,上下左右地看着张成,半晌才冷笑道:“好你个刁滑的小人!我知道了,你这是怕我来抢你的石炭生意,想使诈把我骗走!哼,别以为我没有你帮忙就没法在庭州卖石炭,等着瞧吧!”说着,他朝韩斌使了个眼色,韩斌眼疾手快,一下就从张成怀里又把那锭银子抢了回去。狄景辉厉声喝问:“你叫什么名字?”张成木木地回答:“张成。”狄景辉冲韩斌一点头:“咱们走!”韩斌走出几步,扭头对着呆若木鸡的张成唾道:“张成,呸!你还是别回并州了,我家老爷在并州说一句话,你回去就只能当要饭的!”
张成突然撒腿上前,拉住狄景辉的袍袖,急得满脸油汗地道:“大官人,大官人,小的该死,小的真不是那个意思。请大官人移步过来,小的全告诉您。”
狄景辉面沉似水地跟着他走回铺子,张成这才压低声音道:“大官人,这庭州收石炭的过去几年一直就是翰海军的人,我们按他们的要求从并州运来石炭,直接运到沙陀碛边上的一个大仓库里。他们有多少收多少,价钱也出得高,对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保持机密,不能对外人透露丝毫讯息。所以但凡有人问起买家,我们这些贩子都胡乱应付,从来不敢吐露实情,就连翰海军部不相干的人也都对此一无所知。可就在几天前,一直跟我们做生意的那几个军爷突然就来说,今后石炭一律都不要了,让我们即刻回家,我因为暂时走不了,还求了他们半天,才勉强同意我留下来,但也要我决不能再对任何人提起石炭的事情。大官人,您可千万别再来趟这个浑水了,还是改做别的生意罢,小的、小的听候您的差遣?”
“原来是这样。”狄景辉听完张成的话,点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行啦,老爷我也乏了,先回去客栈歇两天,过几日等我回并州之时,自会让手下来叫你同行。”“啊,太好了!太好了!”张成感激涕零,一边还猛瞅着让韩斌拿回去的那锭银子,狄景辉就当没看见,带着韩斌扬长而去。
那张成傻瞪着两人的背影,兀自发着呆,耳边突然听到有人冷冷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张成,你很会做人啊。看来是该请你去翰海军部坐一坐,好好谈谈了,否则你就把翰海军的老底全兜给外人了。”张成大惊失色,回头一看,李元芳满脸杀气地朝他一步步逼近,张成大叫一声,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