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忽然鉴冰伸手过来,轻轻按住老鸨的胳膊,道:“这位妈妈,且罢了手,不怪这位姑娘的。”
既然客人劝了,老鸨就坡下驴也就住了手,但还是不住嘴的赔礼道歉。
鉴冰道:“这种烟枪是南方常用的,斗口凹陷,俗称雌斗,配印度马蹄土是最合适的,你们这儿用的是热河土,熬起来膏少灰多,自然容易掉。”
烟枪是李俊卿自带的,姑娘不识货,烧不好烟膏也情有可原,可是园子里居然不给李爷上最好的马蹄土,而是拿热河土来糊弄,实在可气。
眼见李俊卿又要发火,鉴冰柔声劝道:“俊卿不要动怒,马蹄土醇厚,热河土劲大,各有千秋,我来给你装一斗,保管抽的舒坦。”
说罢亲自动手,帮李俊卿装了一斗鸦片,在烟灯上烤着,收了一个完美的烟膏递过去。
李俊卿不由得深深看了鉴冰一眼,这女人,不简单啊。
既然有人圆场,李爷也不好继续发作,老鸨又送了一桌夜宵权当赔罪,就此罢了。
鉴冰装鸦片的本事果然精湛,这一筒抽的李俊卿是飘飘欲仙,精神大振,上桌替换了宝庆,麻将在继续,别人面前都摆着一堆筹码,唯独陈子锟面前空荡荡的,就他输的最多。
“你歇会儿,我来。”鉴冰道。
太太出马,陈子锟自然乐得让贤,鉴冰往那儿一坐,桌子上的气场都发生了变化,她先问清楚了北京麻将的讲究,然后开始摸牌,动作那叫一个酣畅,麻将牌拿在手里看都不看,拇指肚一摸就直接打出去。
李俊卿见鉴冰装鸦片的手法如此眼熟,已经有所忌惮,此时丢了个眼色给赵家勇,两人都是全神贯注的应对,不过几局牌打下来,鉴冰竟然都输了,丝毫也没有想象中的厉害。
于是两人放松了警惕,一边打牌一边谈笑风生,对于最近的政坛变局,李俊卿颇有看法:“这个大总统的位置,本来就该是三爷的,黎元洪占着茅坑不拉屎,早该下台了,张绍曾身为北洋的总理,却和南边眉来眼去,丝毫不把三爷放在眼里,更是早该滚蛋。”
正指点江山呢,对面鉴冰一推面前十三张牌,轻飘飘道:“胡了。”
大家瞪大了眼睛,看到鉴冰面前的麻将牌很是不同,东西南北中发白,幺鸡九条,一饼九饼,一万九万,边上还搁着一张刚刚自摸来的一万。
“十三幺!”李耀廷惊呼道,他对鉴冰的牌技早有了解,就知道她故意不赢牌,是憋着一个大招呢。
“这也叫国士无双。”鉴冰略微有些得意道。
李俊卿和赵家勇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这一局牌赢得那叫一个狠,翻了三番,不但把陈子锟先前输的全赢了回去,还多赚了不少。
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李俊卿和赵家勇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被激起了斗志,决定不打到天亮绝不收兵,园子里的姑娘们从来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干活,精神头也足的很,唯有宝庆精神不济,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雄鸡一唱天下白,终于天亮了,李俊卿伸了个懒腰,道:“差不多了,收了吧。”
打了一夜麻将,鉴冰赢得最多,李耀廷次之,赵家勇持平,李俊卿输的最惨,不过人家财大气粗,不在乎这千儿八百的,老鸨奉上早点,紫米粥、银耳莲子粥、小笼包,蟹黄包、几碟精致的小菜,李俊卿看了皱眉道:“你不知道客人是上海来的?”
老鸨赔笑道:“知道啊,这才预备的江南早点。”
李俊卿道:“人家在上海什么没吃过,稀罕你这不正宗的玩意,要上就上咱北京的特色早点,您说是不?嫂子。”
鉴冰微笑颔首:“是这个道理。”
老鸨得了旨意,立刻安排了豆汁儿、焦圈、咸菜上来,李俊卿把豆汁儿捧到鉴冰面前,笑眯眯道:“这是我们北京城最有名的小吃,嫂子尝尝。”
鉴冰看着这碗绿色的泛着酸气的馊水,差点没呕吐,不过看到李俊卿挑衅式的小脸,淡淡一笑,一咬牙,捧起碗来咕咚咚喝了下去,跟梁山好汉喝酒似的,中途都不带换气的,这口气是非憋着不可,万一馊味窜上来,当众吐了就难看了。
幸亏碗儿不大,捏着鼻子也就喝下去了,鉴冰拿出手帕矜持的擦拭着嘴角,道:“味儿很地道。”然后不甘示弱的回看了李俊卿一眼。
李俊卿笑了:“喜欢就好,咱们明儿再出来玩。”
用了早点,先送宝庆回车厂,到了紫光车厂,只见杏儿一脸焦急站在门口,见宝庆回来便道:“不好了,王栋梁一晚上没回来交车,怕是出什么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