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美好的东西就包裹在那么破败的胸罩里,强烈的反差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让人不能接受。如果有钱,还应该给她买一点好衣服,即使不能让她时髦富贵,至少也要让衣服和她相符相称。
曾经觉得自己是那么地超脱,那么地蔑视金钱,现在看来,金钱不仅蔑视不得,还得想办法努力去挣。除了争取一笔科研经费,还应该想办法到外面挣点外快。但挣外快也不容易,小打小闹也挣不到钱。如果大干,就只能是努力当名教授了。如果是院士,别说挣钱,只点个头让兄弟大学挂个名,哪个大学不给个三万五万的工资。多不挂,只挂名三五所大学,给的钱也够花了。
曹小慧说著书立说也是对的,大多数名家也是靠著书立说出的名。写一本经济论著,出版后寄给所有的名人政要,说不定哪一位慧眼识珠,伸手点化点化,一夜成名也未必不可能。
只是有点对不住妻子。和妻子的感情,大概开始于初中。那时两人就互有好感。记得考上高中一开学,他就给她写了一份情书夹在了她的书里。此后,两人便开始了真正的恋爱。他考上大学她没考上后,爱情也没发生大的变化。她招工进了学校,他毕业也回到了学校。因为妻子也是学校子弟,从幼儿园开始,他俩就在一起,可谓真正的青梅竹马。门亮不由得叹一声。连他也想不到,年过四十,却突然会爱上另一个女人,而且爱得要死要活不能自拔。
怪只能怪可恶的荷尔蒙,都是体内分泌的荷尔蒙这个魔鬼在作怪,它让你神魂颠倒坐立不安不能自持,它让你内心躁动雄心勃勃充满激情。他清楚荷尔蒙的厉害,但他觉得荷尔蒙对人类的摧残还不算最甚。他也看动物世界,有些鸟类为了求爱,不吃不喝拼命地叫喊跳跃,拼命地垒窝筑巢,忙碌几天,就为了那短暂的瞬间。还有更残酷的动物,为了交配,雄性们会拼命地打斗,明知会被打死打残,但也要拼命去战斗。更有甚者,明知交配后就会被雌性吃掉,但也万死不辞。异性间的情感真的是可怕。如果能去掉情感中的这个怪物就好了。可话又说回来,去掉了雄性,男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荷尔蒙让你痛苦,但也让你快乐,也许这里也有个辩证法。
曹小慧打来了电话,说学生中流传手机短信,约定今晚校园游行,明天全天罢课,抗议学校在这艰苦的山沟沟里办学。曹小慧说,学校决定今晚全校上课,每个在新校区的教师包一个班,给学生上思想政治课,讲理想讲道德,反正不让学生闹事。曹小慧说她包的班是大四的学生,毕业生更难弄,怕管不住,要他快点来,来帮她应付一下。
问清在教学三号楼306室,门亮便急忙往那里赶。
虽然明确告诉学生必须要到,不到者扣奖学金扣平时成绩分,但来的学生还是不到一半。上课后,曹小慧刚讲几句,下面便吵闹成一片,质问的问题也千奇百怪。有不满伙食的,不满上网的,提出购物不方便的,进城班车太拥挤的,教师水平不高的。眼看场面要失控,门亮走上讲台,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后,高声说,我活得年龄比你们大一点,我来给你们讲一讲大学,讲一讲人生。
门亮从上大学后悔四年,不上大学后悔一辈子说起,然后讲社会与人,人如何适应社会。你只有适应社会,社会才能接纳你;你不能适应社会,或者是故意和社会对抗,社会就会抛弃你。然后联系学校,说目前学校确实困难,但学校一下又没法改变,怎么办,只有适应。门亮讲得不仅语重心长,也动了感情,学生听得很快安静了下来。但还是有学生站起来提问题,说圣贤们早就提倡不要死读书,学问要到社会中去学,可学校为什么还要办在远离社会的山沟沟里。对这个问题,门亮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知当时的决策者是怎么想的。他一直认为,决策者的水平确实低下,只知道安静的环境可以读书,却不知道读书要干什么,读书要读什么样的书。让学生远离社会,像个见不到世面的山里人,谁又愿意来这里,这里又哪来的学问。门亮长叹一声,还是决定从正面引导,解释学校扩招后校舍拥挤,大城市又没有地方,这里地价便宜。还没解释完,又有学生提出了**的问题,也有学生说招生简章上介绍有那么多大专家大教授,还有几个院士,可进校四年,不但没听过专家的课,连面都没见过一次。这个问题门亮更无法回答。那几个院士大专家,其实一个都不在学校,有的是早调到了外地,有的本来就不是学校的人,是学校掏钱挂了个名,也有的早都老得不能出门。这些人连他都没有见过,当然有的院士根本就没来过学校。门亮急忙转了话题说,我们是学经济的,我还是给你们讲点经济问题。现在经济危机,大家都要找原因,不知大家考虑过没有,现在我讲一下我的观点。
感觉学生还是兴趣不大。也许学生认为今晚他们是闹事的,他们是主角,又有学生打断门亮的话,批评现行的经济政策,提出自己的经济观点。这样一来,不少学生争了说自己的观点。门亮觉得他们的观点大都片面偏激,有些还很幼稚可笑。但他还是耐心地听。感觉同学们把要说的话说完了,门亮说,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也许大家听了,对你的人生会有启发。
门亮要讲的是清代大商人胡雪岩的故事。从励志的角度,重点讲胡雪岩如何勤奋,如何忠诚,如何讲信义,如何处理人际关系,遇到困难如何思考。既有完整的故事,又有跌宕的情节,还有丰富的哲理,学生们一下听得很是专注。直到突然熄灯,大家才不舍地作罢。
学校十点半教室熄灯。熄灯后的教学区一片黑暗。曹小慧挽了门亮的胳膊,说,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看来你确实有点学问也有点办法。
对今晚的表现,门亮也很是得意。但他还是谦虚说,其实你也一样,如果今晚我不来,你照样会想办法应对得很好。
但门亮还是禁不住说,知识看起来是分科的,**的,但所有的知识,都是和社会有关的,都是和人有关的,不《》报不了解社会,就是没有社会知识没有人文知识。少了这两方面的知识,什么事情都不会干好,当教师就更不合格。教师应该具备的主要知识,其实还应该是社会知识。
曹小慧动情地将头靠在了门亮肩上。这样的柔情让门亮感到浑身温暖,温暖像潮水,迅速涌向门亮的全身。门亮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将两人紧紧地揽在一起。校园里很宁静,一切的暄闹和吵杂,都和他俩无关,都无法进入到他俩的耳朵,充满他俩全身的,只有甜蜜,只有宁静,只有彼此跳动的心脏,只有彼此流动的血液,只有彼此温暖的身体。记得上高中时也是这样一个晚上,也是第一次和吴芸芸这样散步,那天的感觉是激动,是头脑一片空白,是心跳得嗓子发干。今天,却是一片甜蜜,整个身心,都像浸泡在温暖的甜水中。两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说,两人就想这么默默地走下去,走到天边,走到永远也走不到的地方。
前面突然一片笑闹,一群人影迎面走来。本想要躲避,却不愿松开对方。突然对面传来小吕的声音:哈哈,怎么是你们两个。我们可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两人急忙松开。曹小慧解释说,我们刚给学生讲完,我们俩正在讨论刚才学生提出的问题,你们到哪去了,也不叫我们一声。
小吕说,我们爬山去了。靠山吃山,我们靠山爬山,再没别的好处。
一帮人都是青年教师,还有几个外院系的。曹小慧说,让你们看守学生,你们怎么擅自跑了,你们就不怕出了事担责任?
小吕说,屁,天要下,娘要嫁,自由世界,谁能管得住谁呀。再说我都巴不得学生闹一闹,几个亿扔在了这片荒滩上,就盖起这么几栋烂楼,钱全被他们贪污了,事情闹大了抓走几个贪污犯,那才叫过瘾。再说,凭什么他们当官的就住在城里享福,就把我们发配到这里受罪。
看来他们可能就没管学生,或者是应付了一下就散了。但曹小慧和门亮只好折回加入到大家的行列。
上楼时,小吕说走不动了。一个男青年说我背你,小吕便真的一下爬在了男青年的背上。男青年也不含糊,双手掰住小吕的屁股背了一颠一颠往上爬,又玩笑说,你的胸部怎么这么硬,硌得人整个后背都麻了。
笑声过后,门亮觉得来这里上课其实并不寂寞艰苦,倒给这帮年轻人提供了一个热闹发泄的场所。一帮年轻人在这里,倒真的很快乐。只可惜自己已经老了。门亮本想评说几句,但想到自己没课跑来陪人,便将话咽了回去。
又有人闹了要打扑克,说要打到天亮。曹小慧说她明天还有课,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站一阵,门亮敲门来到曹小慧的房间。但房间里不仅有小吕,而且两人都准备要睡。门亮只好退出。
门亮知道他明天就该走了。自己没有课,再呆下去,肯定有人会问,肯定有人会怀疑。走就走吧,死赖在这里,别说自己,曹小慧也有点尴尬。再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但要和曹小慧发展成什么程度,这让他有点不敢想象。如果曹小慧提出结婚怎么办。自己确实没有离婚的思想准备,也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离婚。妻子吴芸芸是贤惠的,是爱他的,也是无过错的,也是漂亮的。年轻时漂亮,瓜子脸,大眼睛。正因为漂亮,他在初中时就爱上了她。也因为她漂亮,她没考上大学他仍然没有抛弃她,而且拒绝了几个大学漂亮女生的求爱。到现在,妻子虽然胖得成了水桶,但漂亮的面容没大改变,气质和温柔也没改变。门亮长叹一声,决定明天一早就回去。
由于在科研成果鉴定时,直接把申明理的名字加进了科研人员名单,申明理就有了科研这一条,虽然排名老五,但省级科研项目前七名都算,申明理就顺利地拿到了0.4分,比副教授条件还多出了0.1分。也由于鲁应俊既是人事处副处长又是职称办主任,申明理副教授的初审办得迅速而顺利。鲁应俊给申明理打电话说,材料审核已经过了,再过几天就提交校评委会讨论,如果没什么意外,你的职称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了电话,申明理高兴得就想跳跃。但办公室还有朱雪梅。申明理还是笑出了声。朱雪梅问怎么了这么高兴,申明理搓了手在地上转几圈说,我的职称马上要解决了,总算把一件大事给了却了。
朱雪梅叫喊完请客,然后问是不是鲁老师帮忙办的。申明理不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他只含糊了说,这么大的事,鲁老师当然会帮忙。
申明理仍然无法平静。事情难办时,想想都觉得像登天。事情容易时,动动嘴跑跑腿就忽然办成了。申明理重新坐回到电脑前,但他清楚,今天他将无法平静,更无法再研究什么。他决定立即回家,回家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妻子。知道了这一消息,曹小慧还不知道要多么高兴哩。
家里空无一人。妻子最近要到了一门计划外的课,是给二级学院的学生上的。这种课不算工作量只给钱,所以价钱就比计划内算工作量的课高一点。但曹小慧只是讲师职称,一个小时也只能拿到50块钱。如果是副教授,就可以拿到80块了。申明理查曹小慧的课表,但今天没课,计划外的课也没有。曹小慧说要和门亮合作写一本书,说不定她到哪里查资料去了。申明理掏出手机打通曹小慧的手机,问她在哪里。曹小慧说在办公室。申明理故意压住心里的高兴,用平淡的口气说,我的副教授通过了。
真的有点突然。曹小慧说,不是到年底才开高评会吗,怎么这么快就通过了。
申明理说,是教育厅和省职改办的审核通过了,鲁老师说终评没问题,我的积分已经超过了零点一分,条件够了,评委谁也没理由不通过。
确实是件特大喜讯。曹小慧兴奋了说,好,今天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申明理说,你快点回来吧,今天我要吃肉。
曹小慧知道他要吃肉是什么意思,只有在他最动情最疯狂时,才把做那事叫成吃肉。估计门亮也听到了。曹小慧急忙合上手机,对门亮说,申明理的副教授通过审核了,家伙高兴得发疯,说有事要我回去,我回去看看。
今天两人说好了要把书的大致提纲讨论出来。门亮来得早一些,曹小慧进门后,本来他想拥抱一下,但对门有人,曹小慧又怕人闲话不让把门关死。这才刚刚坐下,她就要走。门亮禁不住有点泄气吃醋:自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爱她,还是人家的丈夫亲,丈夫一个电话,就高兴得什么都不顾了。门亮苦着脸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看着曹小慧离开了办公室。
申明理爱吃红烧排骨,曹小慧还是先到市场买了一块猪排骨。
曹小慧以为听到她的脚步,申明理就会扑过来迅速开门。但直到她在门口站了,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进门,发现申明理已将被褥铺好躺在了里面等她。
曹小慧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男人怎么都没出息到了就惦记着这么点事情。但还没等她来到床前,申明理就起身一个饿虎扑食,将她抱上床,然后疯狂地脱她的衣服。
平静下来,申明理说,这次全靠了鲁老师,我觉得我们应该表示一下,让人家知道我们有感谢的意思。
但拿什么感谢,两人一时都想不出办法。曹小慧说,我觉得人家也不需要钱,我们也拿不出什么钱。如果买烟酒,好点的也特别贵,两条烟两瓶酒就得上千块钱。我想等评委会通过后,咱们请他们全家吃一顿饭,一来表示感谢,二来也拉近一点两家的关系。
申明理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要请就得现在请。现在请了,人家知道我们有感谢的心了,如果评委会上万一有什么事,人家还可以为咱们说话。如果咱们现在不请,人家还以为咱们装聋作哑故意不领人家的情,不给说话不说,说不定还会骂咱,以为咱什么事都不懂。
说得也是。曹小慧说,那你就先和人家联系,看人家的意思,看人家什么时候有空。
第二天中午,申明理就早早地跑了回来,说已经和鲁应俊联系了,今天是周末,今天晚上一起去吃饭。
还是有点仓促。曹小慧四处搜集,将女儿存钱盒里的压岁钱都拿了出来,才勉强凑够七百多块。申明理说够了,咱们不到高档饭店,就到中档点的,有五六百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