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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春寻-第4部分(1/2)

作者:大大耳根

    于空气里弥漫的腥甜血气,则被他理所当然的忽视掉了。

    这种味道在挨罚的十天之内已经让他闻惯了,分毫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但,他也不好这样贸然的直接指出春亦寻的困扰,例如她可能真的是尿床了……

    于是叶起城很是体贴的拐了个弯,先说肚饿,后来才把自己的猜测给说出口。

    他觉得这样有个缓冲,脸皮薄又脾气坏的小春花应该就不会太尴尬,因而变得更生气才对。

    想当然耳,这笨拙而迟钝的男人,永远也不会理解春亦寻在恼怒什么的。

    第5章(2)

    一手扭了的春亦寻没法子打他,但她还有完好的另一只手。

    于是她很自然的抽出让叶起城握在掌心里的一手,还没意识到手心里一凉的叶起城,立刻得到了春亦寻揍在他后腰上的一拳。

    “让开!谁让你睡我的床!”她说得张牙舞爪。

    叶起城面不改色,背心却起了一层汗。

    春亦寻那一拳,没有砸在他伤处上,但也离得不太远……一日十下的杖责,范围从臀部开始,到后膝以上,叶起城在一开始的三十杖里被打得皮开肉绽,之后的一日十下虽然行刑的暗卫稳稳的拿住了分寸,没有让他伤势加重,甚至若无其事的塞了上好伤药给他,一开始的创口收是收住了,但严重到发黑的阏血却从来没有腿过。阁主似乎就打算让他维持在这种虽不见血,但也绝对不好过的痛苦里。

    一直高烧昏睡的春亦寻当然不会知道他因为己身的失职,而遭受了什么样的责罚,看着叶起城面无表情的趴着,一点也没有让开的迹象,又感觉身下流着的液体越来越多,她心里急得抓狂,那种焦烦让她更加暴躁。

    “你躺在我床边做什么!九九呢!”

    “她在一旁睡着。这几天让她很累,你暂时还吵不醒她。”叶起城用一种冷静的说明语气在讲述。

    他并不在意九九会不会被春亦寻吵醒。她是侍女,随时准备服侍主子是理所当然;就像他是暗卫,随时都可以为自己保护的金钗姑娘赴死。

    但春亦寻被他这么一说,立刻就闭嘴了。

    她就这样沉默了一小会儿,叶起城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的望着她,那种目光里没有情绪,就像他平常潜在阴影里守护着她一样。

    叶起城看起来很镇定,但春亦寻已经躺不下去了。

    她脸上的红晕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占据她整张脸。

    “……我想去洗洗……”

    “嗯。”

    她的声音很小,他的反应很平淡。

    叶起城神态自若的移动身体,下床,站得笔直,那种非常自然的动作里,一点也没有透露出他其实每一条肌肉都疼痛得要抽筋。

    对此一无所知的春亦寻一手抓着被子想把自己藏起来,却被他一把将被子掀走,她惊了一下,随即就看见叶起城一贯不动声色的眉眼里露出惊愕,紧跟着他眼瞳缩起,那其中射出的凌厉与杀气,让她抖了一抖。

    好冷!皮肤好痛!

    她差点尖叫出声。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他却比她的反应还大。

    他明明一直待在她身边,就算他短暂离开,也有九九跟着她,但应该要完好无缺的春亦寻,现在却血淋淋的缩在床角,那血色还在她身下不断蔓延!

    “什么伤?啊?啊啊!你误会了!”

    她这样迟钝的一个人,这时也总算是难得的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摇着手澄清他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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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不不,是癸水!癸水来了……”

    他愣了一下,“癸水?”他错愕的眼底,像是忽然之间没有办法理解这简短的两字是什么意思。

    春亦寻对于他这样失去冷静的迷惑反应,感到非常新奇,她睁大眼睛盯着他的眉眼,一边小心翼翼的解释:“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那种……”

    啊,他想起来了。叶起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是癸水啊。”说完他微微的僵住,一点后知后觉的羞耻从他眼角蔓延开来。

    他极其不自然的转开脸,仿佛他瘀成了乌黑色的伤处不是掩盖的臀部,而是他的脸面与脖子。

    “……我把九九叫醒,让她伺候你。”

    “不用!”春亦寻想也没想,冲口而出。

    叶起城惊讶的瞥她一眼,却没想到自己眼角红晕未褪,这一瞥,竟然有着意外的风情。

    春亦寻看得目不转睛。她第一次的注意到了,这一天到晚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出乎意料的相当秀色可餐。

    美景啊美景,她忽然乐了,连自己血染床单的惨事都被她抛到脑后。

    “都是因为你占了我的床的错!”她这样说,“所以你要来帮我的忙。不许你把九九叫醒!”

    叶起城神色怪异的看她一眼。

    平常冷静自持的男人,现在不仅没有藏着自己脸面,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红,那一眼瞠来的风景出乎意料的可爱并且可口,春亦寻乐得晕头转向,怀抱着一种“居然能够欺负恶犬!大好良机要好好把握!”的新奇与冲动,开始了她一贯在叶起城面前的任性与蛮横。

    芭蕉叶子准备洗沐用品。

    芭蕉叶子抱着盆子倒热水。

    芭蕉叶子走回内室站在衣橱前发呆。

    芭蕉叶子抽出一件不符时节的厚毛氅子,又黑着脸把氅子塞回去。

    芭蕉叶子再接再厉,又翻出一件滚毛边短褂,再磨着牙把短褂塞回去。

    芭蕉叶子观察半晌,终于搞清楚他把衣橱开错边了,冬季的衣服都在左手边,现在要开右手边的柜子啊。

    芭蕉叶子从右边柜子里找出一件窄袖束腰的长袍,还很聪明的抽出同款式的腰带放在一旁备用。

    芭蕉叶子走回洗沐间,试水温,把两手袖子卷起,然后芭蕉叶子的眼睛像逮着老鼠的猫一样盯了过来。

    ……一直跟在旁边津津有味观察的春亦寻,默默流了一滴冷汗。

    “水放好了?那芭蕉叶子你出去吧。”她笑得很甜。

    叶起城一脸严肃,目光很慎重。“你要洗头吧?”

    “嗯,是啊。”她点头。

    “你高烧未退是吧?”

    “嗯,好像是。刚才点头太用力,都还有些晕。”

    “你洗完头还会进桶子里去泡泡吧?”他每次都有看见春亦寻满脸期待又愉悦的把自己浸入桶里去。

    “嗯,我都有泡一下的习惯。”她大方的又点头,然后一手扶着额侧,像是想借此让晕眩快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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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来给你洗头擦背。”他一脸深沉的点点脑袋。

    “欸?”她错愕。“为什么?我只是要你来倒热水而已,那个、盆子太重,水又太烫,我抱不住啊。”

    “你还发着烧,又头晕,这水正热,你会越泡越头晕,跟着就掉进水里淹着了。”他说的像是他亲眼所见。

    春亦寻很受惊吓。

    她从来不知道看起来老是面无表情的叶起城,其实有这么丰富的联想能力,还是说,他其实老是在想要把她淹死在桶子里?

    “我才不会!”她气愤反抗。

    方才一连串的“芭蕉叶子观察记”让她很感到愉快,虽然她觉得这样难得的笨拙与反常的芭蕉叶子很可爱很可口,但她并没有打算让自己置身在这样超出常规的芭蕉叶子底下由着他摆布啊!

    但主意已定的叶起城根本不让她有反对机会。

    于是春亦寻还没有组织起来的逃亡行动被迅速的镇压,然后连尖叫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万恶的芭蕉叶子剥得只剩件肚兜与短裤,她光着臂膀与长腿,感觉浑身寒毛直竖。

    叶起城毕竟是没把她扒光了。

    然后他把春亦寻压在小椅上,拿勺子舀热水泼湿她,跟着就拿块巾子为她擦洗起来,他洗得仔细,从脚趾尖往上,往大腿外侧逆上腰际,又抓过她十根手指甲仔细的洗,但身前身后几个私密地方还是没有去动,只是将巾子递回给她。

    春亦寻一开始还会闹脾气的踹踹脚,甩甩手,又或者扭着身子来制造点麻烦给叶起城,但手里抓着布巾的男人却对于自己被牵连着泼湿一身,一点不悦反应也没有,只是不时伸手摸摸她的头,那姿势像在安抚不听话的小猫。

    反抗没用,捣乱也不理,她渐渐没了声音,也不再做无意义的挣扎,整个人顺服下来,乖巧得不得了,连叶起城将巾子递给她,并背过身去,示意她自己擦洗私密地方,她也没有趁机胡闹,安静的照做了。

    之后,叶起城转过身来,将她抱起,小心的放进装热水的大桶里,她垂着头,温顺的将整个身子都浸入。

    水面波纹起伏,若在这时放一只纸扎的小船上去,也要颠上一段时间才平复得下来。

    水声滴滴答答。

    叶起城身上的衣物也半湿了,从衣角袖口上落着水珠子。

    半湿的擦身巾子挂在桶边,也落着水珠子。

    叶起城半侧着身,守在桶子旁边,他没有直面的注视着春亦寻入浴,但眼角余光里,总能留意到她是不是沉进桶里去了。

    水声答答滴滴。

    桶里水面波纹一直没有断过,因为呼吸起伏,因为心脉搏动,以及不知何时开始,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链子一样不断落下的水珠。

    她连哭泣都没有声音,头也不抬。

    第6章(1)

    哭了啊。叶起城想。他已经想不起来她遥远以前的伤心,他只印象深刻的记着,春亦寻的每一次眼泪,都和那位罗公子脱不了关系。

    她总是为了那个人掉眼泪。

    叶起城想着,觉得心口闷疼,像是有块什么堵在那里,他伸手在胸口按了按,却也不觉得身体上哪里不舒服。

    屁股上的伤处还痛着倒是真的,但他绝对不会在春亦寻的面前把手按在屁股上,试图揉开淤血。

    于是他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什么动作也没有。

    若这时九九侍立在侧,肯定会露出惊讶表情——这人绷着脸孔像是五官都僵住了,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就像根人形的柱子,却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手足无措的惊慌味道。

    可惜九九不在,她还睡得沉。因此这洗沐间里,垂着头掉泪的春亦寻没有趁机逮住这一幕,好在日后拿来调侃叶起城。而叶起城也没有来得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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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会笑了,也不快乐。她在哭,而惹哭她的那个人的暴行,原本是他可以阻挡下来的。

    叶起城心里的闷疼,忽然变成了剧烈的痛苦。

    他突然间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热切的想要见到她的笑脸,听到她欢快的声音,看着她一手按在腰上一手指着他鼻尖,任性又蛮横的找他麻烦,他从来不曾觉得她讨厌,也不觉得那神气的叫战声不好听。

    他没有保护好她。

    是他的错。

    “对不起。”叶起城说。

    她垂着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水面上波纹一重一重的滴滴答答,没有分毫停歇。

    “对不起。”他又说一次。

    他跟着说:“我没有将你保护好,让你伤着了。”他的声音有些轻,有些飘忽,有些模糊。

    然而她至多是后腰上有块淤青,其余一点外伤也没有,完好得令人讶异,但她偏偏又伤得这么重,伤得她一颗热腾腾的心都冰凉下来,伤得她开始恐惧爱。

    爱竟然带来暴力、带来羞辱、带来欺瞒。

    爱将她的勇气与尊严都粉碎。

    叶起城没有来得及阻挡罗永晋对她的暴行与恶语,但叶起城又几乎挽救了她,罗永晋终究是没有来得及强行侵占她,没有真正的连同肉体都将她推进地狱。

    来得及认清这充满虚伪与欺瞒的感情,自然是好的。

    但在认清之后,心底冰凉的春亦寻,却深深的自厌自弃。

    是她一厢情愿的爱恋,是她识人不清,是她自投罗网,是她将自己一颗真心捧着让人来作践。

    她对自己厌恶至极。

    那是尊严都被尽数踩在脚底的恨与怨,以及羞耻。

    如果不是她还有一点意识到叶起城始终没有离开,一起在她左右,恐怕她会默不作声的将自己手腕血脉划断。

    叶起城望着她,像是对她这样的沉默有所警觉。

    “不是你的错。”他低声说,“喜欢……对一个人有所爱恋,并没有什么不对。即使后来认清此人,受到伤害,但也……不全是错处。”

    他说:“那日,不是去放花灯吗?阁里几位金钗都在镜照楼下接了绣球,有所姻缘的人才能接到绣球不是吗?花灯……你那盏写了名字的花灯,不是也放进镜照河里去了吗?如今你毫发无伤,又认清了那人心底真正所想,你可以放下……放下对那人的恋慕……”

    他偏过脸,像是对于春亦寻对那人的恋慕很感到忿忿,又像是心里闷疼,那滋味复杂,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有些别扭。

    垂着头的春亦寻没有出声,水面波纹一重一重,顺着她呼吸起伏而晃动,那不断掉落的泪珠子却略微减缓了。

    叶起城没有余力去注意这样的细节,他额边浮起汗珠,像是说出这样三言两语的话,竟比他与人真刀实枪的动武还要费事。

    “那人没有眼色,识不出你的好,你就、你就不必再把心放在他身上,你对自己好点,让自己变得更好,不是也……也、也能让那人悔不当初吗?”他说得结结巴巴,几次都要咬到舌头,“日后他再来找你,你就把他远远隔开,我会帮你的!”

    他说得浑身大汗,臀上的伤处痛得热辣,他却像是毫无所觉。

    春亦寻不知何时微微抬起头来,唇色苍白,脸庞却有红晕,那是热气蒸腾所致……脸上湿润,眼角红红的,几条泪痕还很明显的滑过她脸颊。

    她没有在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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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起城呆呆的望着,看着,然后毫无自觉的出了口大气。

    像是终于放下心来。

    春亦寻的目光有些恍惚,却始终盯着他脸面,她几乎没有看过叶起城的脸,更别提一贯的眉眼上没有表情的叶起城,竟然在脱下面罩之后,会有这么多的表情变化。

    并不是夸张显着的,却远比平常的淡漠,来得更加生动丰富。

    比起罗永晋温文的书生脸面,有着杀伐气势,心里冷硬的叶起城更加的威武强悍,若要比喻,罗永晋也许就是食草的绵羊一类,而叶起城便是撕裂疯狼的狮。

    她曾经很不喜欢叶起城的狩猎气息。

    她现在明白了,因为那种明显的雄性气质,令她感到危险与害怕。

    春亦寻喜欢的对象是书生,而是因为书生的温文柔和,让她不会感到畏惧与紧张。

    “小时候……我还不知道三千阁,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会进到此地……”她说,“我还记得,幼时家里,隔着一架篱笆就能瞧见隔壁院里的风景,哥哥都会抱着我爬树,偷瞧隔壁院里的人。”

    她笑了一下,无意识的,“哥哥知道隔壁住的是一个书生和他的发妻,哥哥偷瞧人家是想要听他读书念诗,我只是因为跟着哥哥才听得那么几句……那书生长什么模样,我不记得了,但总记得他的声音,软软的,很温柔,他总和他的妻子在院里走走,两人牵着手,那书生教他的妻子念诗背书,那模样一直记在我心里……”

    她恍惚了一会儿,又轻声说:“我总是听着那书生和他妻子说话,一直到我哥哥背上睡着。”

    叶起城的手动了动,又忽然握成拳。

    “后来,爹的生意失败,欠下大笔债务,自尽死了……娘来不及跟着去,就被那债主捉着,不知带到哪里去了,哥哥想带我逃跑,但两个小孩儿,哪里跑得过人……我和哥哥被拆散,我哭得脱力,迷迷糊糊的,又不知道被转手卖了几次,最后就落到这里来了。”

    她忽然往叶起城的脸面看了一眼,又别了开去,“……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幼时的事了,方才想了好久,才记起来这么一点。九九老是说不明白我怎么就是认了死理的喜欢罗公子……”她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我就是因为总记得那隔壁院里,住着的书生夫妻吧。”

    叶起城的神色复杂。

    她说得破碎,又隐晦,但他却一字一句都听得再明白不过,也许这辈子相识至今,此刻是他最能理解她话底意思的时候。

    那温文的书生气息,令她感到安心。

    而当年抓捕她兄妹的,大抵就是些力大凶横之徒,她由此受到伤害,从此深深记得那份恐惧。

    “我所逃避的,如今竟然救了我。而我所衷心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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