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承宠,位份又不高吗?!”
她越想越是生气,“满宫里谁不晓得新泰公主的生母右昭仪孙氏是个什么东西?!宫女出身,娘家不过是佃农,一家子都饿死的门第!先前要不是她被卖进宫来,怕是如今坟上青草都长了几苒了!要论出身,就是你也要压那孙氏一头呢!靠着天赐了一副好模样,勾引陛下得了高位,她的女儿倒是小觑起了我来!”
杨盈灿咬牙切齿的发誓道:“待我得宠之后,定然要好好折辱一番那孙氏!必叫她不得一个好下场!”
又忿忿道,“当初我受新泰公主当众羞辱,从前在邺都时,何宣徽待我也是好的,不想事后也不过使了许青衣过来淡淡的安慰了两声罢了!可见这宫里,谁待谁好,都是虚的!荣耀富贵到底还是要自己拿着才成!”
相比杨盈灿这儿指天发誓定要争宠到底,穆辰曦却是欲哭无泪,眼巴巴的看着身旁的宫女问:“当真不能再称病了吗?”
宫女头疼道:“世妇请想,先前世妇才进宫来,就已经先病了一场,后来圣驾避暑,世妇好容易好了,如今又要称病,这……何况牧光猷、何宣徽并高婕妤如今都已经不能去了,世妇若是再不去,怕是会扫了陛下的兴致啊!”
宫女咬重了“好容易”三个字,便是提醒她若不是步顺华当时发话,穆辰曦这回就不会被带上了,此刻不过去,步顺华怕是又要有意见了。
穆辰曦差点没哭出来:“要是牧光猷她们都在,我去了往她们身边躲着些也还罢了,如今她们都不在,我去了怎么办呢?”
“其实世妇何必这样畏惧步顺华,到底步顺华也是世妇的主位呢!这些日子,步顺华待世妇谈不上亲热,可也没使坏呀!”宫女很是无奈的劝说道,“奴婢说句实话,如今宫里人新人多着呢,步顺华收拾不过来的,世妇素来对顺华畏惧如此,反倒会引起顺华注意啊!”
被她提醒,穆辰曦顿时悚然一惊!
于是,她更紧张了:“那怎么办?我不必看到步顺华,只是想想她就觉得害怕了,便是到了宁德堂,陛下跟前,怕也不能平静神色,到时候,那步顺华……”越想越是可怕,穆辰曦又哭了起来,“我的命怎的如此之苦?”
宫人一脸无语……
相比这两人,其余两处都是极正常的,云盏月装束毕,先到流光水榭寻叶寒夕,进门先笑了:“叶姐姐,你怎的还不打扮?”
叶寒夕满不在乎的道:“再打扮难道还能比步顺华更美吗?何况我向来不爱那些脂粉的。”
云盏月看着她身上不过七八成新的衫子,随意绾的堕马髻,极少的两件钗环也十分不经意——只不过能够被姬深亲自挑进宫来的女子生的就没有不好看的,她看着看着就觉得叶寒夕如此随意装束,未必没有旁的意思在里头,因此就仿佛随意的问道:“可是光猷娘娘这样建议姐姐的?”
“光猷娘娘?”叶寒夕因为含糊的知道牧碧微称病是有所图谋,又嫌弃自己沉不住气,所以这几日在流光水榭旁的事情都没做,就是一心一意的练习着被人问到和牧碧微有关的问题时的应对,此刻就一脸诧异的道,“光猷娘娘如今病着,都闭门谢客了,如何能够同我说什么?”
她这反应若是不认识的人见了定然就这么被她糊弄了过去,只是云盏月和她是一起采选上来的交情,最清楚她的本性不过,依着叶寒夕的性.子,若当真没有见过牧碧微,这时候应该顺便就抱怨起了牧碧微不见她嘛!
云盏月心道,到底进了宫了,固然还肯与自己亲近,但如今也不肯什么都告诉自己了……她想着眼神就暗了暗,面上兀自带着笑,道:“却是我以为光猷娘娘旁的人不见,总是要见姐姐的。”
“娘娘说怕过了病气,如今西平公主也不怎么能够见到娘娘的。”叶寒夕忙道,只是她才说完就被身旁的云梦如不动声色的掐了一把……
见她张口结舌还不知道哪里说错了,云盏月嘴角笑意更深,嘴上道:“原来如此,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宁德堂罢。”一面就不动声色的,也将自己头上、臂上钗环摘去许多,只恼恨出来太晚,如今纵然有借口,也来不及回去换身家常些的衣裙了……
趁着云盏月落后几步把首饰收起来的光景,云梦如俯在叶寒夕耳畔恨铁不成钢道:“叶容华你若不是在这中间见过娘娘,怎么知道娘娘因为怕过了病气,不使西平公主见到?”
叶寒夕下意识的捂住嘴,云梦如不忍的掩面叮嘱:“往后我教你的话之外,半句也别多说了!旁人要问,你就笑笑走开罢!”
待云盏月赶上来,就发现叶寒夕变得格外爱笑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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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德堂里笙箫热闹之际,岑平却正在旖樱台里隔着帘子请安,帘子后头,牧碧微仿佛是斜靠在了榻上,语气慵懒,闲聊般的道:“这么说你的话步氏到底还是听进去了?”
“娘娘教给奴婢的话是极合宜的,那步氏说起来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能有几分见识?枉费她生得一副绝色的模样,也不过是仗着才进宫来,陛下喜欢个新鲜罢了!”岑平奉承道,“她哪里有什么主意呢?那苏家女郎没名没份的,在陛下跟前撒娇撒痴,竟也压得步顺华无可奈何,若再不拉拢旁人一起对付苏家女郎,往后步顺华吃饭穿衣都要看着苏家女郎的脸色了,步顺华怎么能不急?”
牧碧微在帘后笑了一声:“岑监的嘴越发的甜了。”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岑平笑道,“奴婢素来就是个老实人!”
“岑监自然是老实的,不然何以哄的步氏对你信任不疑呢?”牧碧微似含了笑,脆生生的道,“方才你给步氏出了这主意,她可给你什么好处?”
岑平道:“那步氏听出奴婢劝说她分宠给随驾的妃嫔,当时脸色就很不好看了,却把奴婢训斥了一番,又哪里会想到给奴婢什么好处呢?”
“她不给,本宫却是要给你补上的。”牧碧微含笑对旁边说了一声,片刻后,挽裳取了一只锦囊出来,递到岑平手里,笑着道:“这可是好东西,娘娘到行宫来带的也不多,岑监好生收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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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平受宠若惊道:“奴婢能够给光猷娘娘办些事儿,那是奴婢三辈子才能够修来的福气,又怎么敢要娘娘的赏赐呢?”
“你就拿着罢,守着行宫这里,圣驾每年只到两三个月,平常又不许轻易离开,也怪不容易的。”牧碧微好声好气的说道,“何况本宫向来没有平白叫人做事的习惯。”
岑平这才谢了恩,也不看那锦囊,直接塞进怀里,又殷勤的道:“那苏家女郎道是要减了各处的冰呢!也不想一想,她初来乍到的连个名份也没有,不过是念着行宫里的颜凝晖出身太低,管不得事情,陛下才叫她帮把手,也不过是替个总管的职位,倒是拿自己当起了正经的主子来!一张嘴就要减了各处一半的冰!奴婢照着娘娘的叮嘱,把旁的地方统统都减了,娘娘这儿的,奴婢趁夜派人补过来,娘娘但请放心,奴婢在这御泉行宫里做了几十年的总管,若是叫那苏家女郎一来就委屈了娘娘,那当真废物得该杀了!”
“行宫里头有你在,本宫自然是放心的。”牧碧微欣慰的道,“如今本宫的事情,除了身边这些人,也只得你知道了,本宫也不说虚的,若是你能助本宫平安诞下子嗣,邺都皇宫内司里头,自从阮文仪被贬、那冯姓内侍去位,雷大监一直没有任命统管内司的监,你既也是监一职,又将行宫管了这许多年,料想那个职位合该归你的!”
岑平闻言大喜过望,忙跪下道:“奴婢只求常在娘娘不远处伺候就心满意足了,怎敢当娘娘如此厚爱?”
“你用心办事,本宫,自不会亏待了你!”牧碧微微微一笑,道,“对了,如今还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听着外头岑平迫不及待的表决心,她又是一笑,“说起来,这事与你也有些关系的——你可想叫步氏为你出头,狠狠的报复那苏家女郎?”
岑平喜形于色,叩头道:“求娘娘赐计!”
第四十二章 尚主
当晚姬深便召幸了穆辰曦,在众人羡慕的注视里,穆辰曦却是战战兢兢的跪地谢了恩,步氏笑靥如花道:“陛下请看,穆世妇高兴的啊站都站不稳了!”
听了这话,穆辰曦恨不得能晕过去,只是当着姬深的面,她是怎么也不敢说出自己不想承宠的话来的。
穆辰曦留下后,旁人自是散去,步氏自到御泉行宫来,还是头一次回自己住的地方,看着空空落落的内室就叹了口气,悠悠的道:“故人疏而日忘兮,新人近而俞好,古人当真是诚不我欺!”
落影奉承道:“若不是娘娘抬举,她们哪里有这近前的指望呢?”
就见步氏抬起头来对她笑了一笑,丹唇皓齿,灯下望去,当真是绝色倾城,说的却是:“怎么你如今就当我是故人了?”
落影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奴婢不敢!奴婢说差了话,求娘娘饶恕!”
步氏拔了根金簪,悠然拨了拨鬓发,笑着道:“自己去掌嘴罢,别在这里烦我了!”
“……是!”落影一个字也不敢反驳,乖乖的下去了,其余宫人侍者皆不敢出声,她左右看了一看,一指中间一个小宫女,慢条斯理的道:“你留下来伺候,其他人都退下去,这许多人,没得看着心烦!”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若是放在了旁的主子那里,众人自然是希望自己才是被留下来的那一个,只是步氏的脾气十分古怪,越是近身侍者,越是容易遭殃,他们同情的看了眼那小宫女,纷纷溜之大吉。
只是那小宫女等旁人都走了,过去把门关上,转过身来,却面无惧怕之色,道:“你这样不好,总是罚身边的人,迟早会把他们都弄得离了心!别到时候连个可靠的人都使不了。”
步氏竟也未生气,而是漫不经心的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道:“就是不罚他们难道就忠心了?也不想想当年我家遭殃时,那些个奴婢下仆,有几个不是落井下石,哄抢财物的?之前我家人待他们不好吗?结果呢?当时我年岁不长,本不在株连之列,不想竟被家中没抢到财物的仆妇抱去卖与了勾栏!可见这些做奴婢的天生就是贱骨头!”
那小宫女见她说起了旧事,就道:“虽然如此,但也总有忠心的,譬如你那弟弟,岂不就是被忠仆所救?”
“所以……”步氏若有所思道,“你家主子才找着了他?”
“你家从前也不是什么望族,区区几个下人,有什么难的?”小宫女道,“不过呢,主子他也不是故意去找的,不过是恰好遇见了,这才留意到了你。”又道,“这有什么不好吗?先前你弟弟跟着那老仆,虽然老仆是极疼他的,到底也是缺衣少食,如今自有主子安排他,饮食用度件件精致,堪比主子呢!就是你,从勾栏污浊地到了这天下最为尊贵繁华的皇宫,不也是主子的恩典?”
步氏哼了一声:“我那弟弟也就罢了,我么,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这皇宫比勾栏之地又干净了多少?无非是只得陛下一个嫖.客罢了!”
小宫女笑道:“赌什么气呢?这话传出去,能听么?如今你可是堂堂的九嫔之一,顺华娘娘,乃是帝妃的身份,从前的事情,还提了做什么?左右那家勾栏是把你当花魁养的,也没叫你吃什么苦头,主子就寻到你了……说起来你可是你们家出事后活的最好的一个了。”
“你又过来,有什么事?”步氏托着腮,漫不经心的问。
小宫女道:“主子说,聂子恺回来,你必是见过了?”
“又要为难他?”步氏皱起眉来,“叫我说这聂舍人看着并不讨厌,你家主子怎么就这样看他不顺眼?”
“这你就不用管了。”小宫女警告道,“什么叫做你看着他不讨厌?你该不会当真瞧中他了罢?当初主子叫你同他投怀送抱时,你可还没进宫,本是打算叫你跟了他,近身刺探,不想他竟没上当,如今你都做了帝妃了,主子的意思可是叫你好好的争宠,可别对他还有什么心思!”
步氏懒洋洋的道:“你家主子管得可真多!”又问,“这次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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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子恺年岁也到了,如今该说亲了。”小宫女道,“你设法劝说陛下,使他尚了同昌公主!”
步氏一挑眉:“你家主子不是极为憎厌他的么?怎的会把尚主这样的好事给他?”
“同昌公主这金枝玉叶固然是实打实的,但却一直不受高太后喜欢。”小宫女解释道,“且尚主之后,便可以栽培驸马为名,使聂子恺离开邺都去历练,届时……”
“得了吧。”步氏不以为然道,“这回到燕郡,何尝不是个机会?你们都没能把他怎么样!不要平白的送个同昌公主给他了!”
见小宫女还要解释什么,便冷笑了一声道,“说实话罢!到底为什么要我这么劝说陛下?”
小宫女皱眉道:“主子就是这么交代的,你……”
“你方才也说了,我如今贵为顺华,陛下又极是喜欢我,还以为你那主子,当真可以继续同我摆什么款?”步氏悠闲的道,“当真惹急了我,大不了到宁德堂去来个竹筒倒豆子!谁也别想得了好!”
小宫女变色道:“你不想要你弟弟的性命了?”
步氏冷着脸:“你家主子莫非不知道这宫闱里头的凶险?还要拿话来误导我?万一出了事,我连个圆场的方向都不晓得!这是拿我命不当回事呢!我若没了命,我弟弟就能保了命?”
“……薄太妃打算叫同昌公主下降崔家郎君或者计家郎君。”小宫女只得如实道,“虽然如今未定是哪一家,但口风也透了。”
“这么说来,你家主子是想给聂子恺多树敌了?”步氏哼了一声,道,“你早些把话说清楚了不就成了?”
小宫女忍气道:“你可得记好了。”
“我知道。”步氏不耐烦的道,“你可以走了!”
“记住,只不过是要拿同昌公主做筏子,使得薄家、崔家和计家都厌了聂子恺,可不是当真要给他尚主的荣耀的!”小宫女又叮嘱了一番,见步氏真不耐烦了,这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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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因着步氏主动让位,姬深接连召幸新人,甚至连乐美人撒娇撒痴、李世妇常在眼前也得了些恩泽,只是牧碧微与何氏一个病一个伤,两处里就被对比出了萧瑟来。
又过几日,高婕妤也好了,姬深也想起来自己这个气质清冷的表妹,与苏孜纭那泼辣刁蛮的表妹又是不同……
如此行宫里竟有百花齐绽之像。
旖樱台中,牧碧微隔着帘子同西平公主说了几句话,樊氏就很有眼色的上来劝走了西平,牧碧微不免又与阿善说起了忧心的事情:“届时使太医去说,我留在行宫,如今有那些新人在侧,陛下未必不同意,奈何玉桐要怎么办?”
“殿下留下却是不妥……”阿善沉吟着道,“一来到女郎日子大了之后,咱们的精力定然要放在了女郎的身上,难免会疏忽了殿下,这行宫又多假山和水池,万一殿下出了事可是不好的,二来殿下年纪小,万一有什么……被殿下无意之间记住,说漏了嘴,可就是大事了!”
“只是若送她回宫,先不说我若不回去,该托何人带了她回去,就说回去之后,总不能叫她独自一人住着澄练殿吧?”牧碧微忧愁道,“怎么办呢?”
阿善沉吟着道:“奴婢觉着……莫如,还是使殿下去往左昭仪处?”
“今时不同往日。”牧碧微叹了口气道,“当初左昭仪欲收养玉桐的时候就把话说的明白,她在宫闱之中甚是寂寞,因此才要同我争玉桐!却不是她当真多么喜欢玉桐,说来她也只是想找些事做、寻个伴罢了!如今太后已经将长康公主归了她抚养,纵然她对玉桐也有几分喜欢,奈何长康公主年幼,那是正经归她养的子嗣,你说……她会同意再养玉桐吗?何况这一养可不是一天两天啊!”
阿善道:“除了左昭仪,这宫里还有谁可信呢?纵然如今华罗殿里已经有了长康公主,殿下过去了,不免要被左昭仪疏忽几分,到底殿下在华罗殿,咱们是极放心的,否则,难道送到崔宣命处去?先不说咱们同崔宣明从未有半点交情,崔宣明却不知道会不会答应啊!”
牧碧微拨着腕上镯子,仔细思索了半晌,叹了口气道:“这样,还是先求一求左昭仪,但望她肯答应罢,崔宣明——就算她肯答应,到底她在宫中地位不及左昭仪,太后因为薄太妃的缘故,对她也不过那么回事……还是华罗殿更可靠些!”
“左昭仪为人精明……”阿善道,“若是贸然要把殿下托付给她一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