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道,“加上欧阳氏死后死无对证,太后就做主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吗?”牧碧微冷笑了一声,道,“恐怕有的人才不愿意呢!”
右娥英亲自到和颐殿了一回,太后如今正为姬恞担心得要命,毕竟宫里皇子公主单是生下来的就各有三个了,右娥英、高凝晖肚子里还都怀了一个,沈氏的这个子嗣,高太后就不是很关心了,只是听右娥英说若当真是雪氏所为,那么自己和高凝晖也未必不能被害,才重视了起来。
隔了两日,安平王府总算传出消息,道是世子已经无性命之忧,高太后就叫才缓了口气的任太医去为沈氏诊断。
任太医不负重望,只略把了把脉,便断出沈氏乃是为却死香所害!并且直言她往后怕都难生养了,听到这个消息,沈氏当场晕厥了过去!只是她晕得快醒得也快,不过短短片刻又挣扎着醒来,也不管旁的,赤着脚跳下榻,就要去寻雪氏拼命,这阵仗吓得四周宫人都是心惊胆战,好容易把她按回榻上,任太医自称宫闱之事,自己一个太医不便插手,就匆匆离开,到和颐殿,大致告诉了高太后,又道:“此香防不胜防,臣以为为策安全,右娥英和高凝晖……”
他话说了一半,高太后顿时焦急起来,红着眼眶叹息道:“如今真是处处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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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他再辛苦些,到锦瑟殿并承春殿里都请个脉,担心任太医年高,自己反倒累病了,又嘱咐派了软轿与他乘坐。
原本右娥英的位份高于高凝晖,是该先到锦瑟殿里的,只是任太医道自己乏了,按着路途是承春殿近些,就吩咐抬着软轿的宫人先到承春殿。
高凝晖自从有孕之后,处处注意,这次,沈氏小产,她得了消息,正自彷徨,听得任太医奉了太后之命前来,不疑有他,赶紧迎进殿内,任太医带着一身淡淡的药香快步入殿,一副行色匆忙的模样,也不多寒暄,道:“臣奉太后之命为凝晖娘娘请完脉之后还要到右娥英处,还请娘娘伸腕容臣切个脉。”
“有劳任太医了。”因为任太医医术了得又与太后渊源不浅,宫妃对他向来就客气,任太医也早已习惯,伸出二指在高凝晖腕上搭了片刻,又问了几句饮食作息,便拈须沉思不语。
见这情况,高凝晖吓了一跳,连带旁边的鹊丽、鱼丽也紧张起来,鹊丽壮着胆子问:“任太医,咱们娘娘好吗?”
“娘娘一切安康。”任太医又沉思了片刻,这才道。
闻言承春殿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高凝晖又给左右使个眼色,鹊丽会意,机灵的转身从不远处的几上取过一个锦盒,笑着捧到任太医跟前道:“咱们娘娘听说太医向来喜欢血玉,偶然得了陛下赏赐的一块,便想请太医鉴赏鉴赏……”
说是鉴赏,其实也就是送给任太医了,任太医皱眉道:“臣虽然喜欢血玉,但也不过是喜欢,并不很懂行,娘娘若想知道详细,不如请懂行之人来鉴赏罢!”
见他拒绝,高凝晖咬了下唇,道:“任太医,本宫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如今本宫也有快五个月了,还不知道是皇儿还是皇女……”
“原来如此。”任太医神色略缓,他因为资历、医术和出身的缘故,并不需要怎么看宫妃们的脸色,因此就直言道,“以臣之见……娘娘这一胎怀的,却是一位公主!”
他意味深长的道,“恭喜娘娘了!”
高凝晖掩盖不住眼中的失望,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还年轻,并且宫里不是一向先有公主再有皇子的吗?到底也定下了心神,殷勤的送走了坚持不肯要那块血玉的任太医。
当晚,高凝晖特意将这个消息传给了高七,高七夤夜而至,劈头第一句却是:“你最好当真怀的是位公主!”
高凝晖吃惊道:“堂兄为何出此言?”
“任太医请脉你也敢给他看?”高七冷笑着道,“你真是昏了头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毕竟我也没料到今日这么一遭,却没有提前告诉你。”
高凝晖惊得差点推翻了跟前的几案,失声道:“堂兄,太后她……”
“他可不是太后的人!”高七冷冷道,“他早就投了营州苏家了!你以为前几日沈氏小产,只是沈氏被谋害了那么简单吗?她小产不过是个引子,不然就凭沈氏孕中自重,每日里在长信宫到冀阙宫的宫道上来回漫步,冀望遇见陛下的做派,这宫里有多少法子可以让她小产?为什么一定要用却死香这样罕见之物?我听说今日是任太医特意在太后跟前提起,说却死香难以防范,很该关心关心你和苏氏,你明白了吗?”
高凝晖细细一想,冷汗就挂了下来,掩嘴道:“右娥英!苏氏她这是……这是一箭双雕之计!分明就是看我防范得紧,故意用沈氏小产里的却死香,好让任太医来害我呀!若我出了什么事,现成的雪氏是替罪羊!枉我还对任太医全心的信任……他……”
高七叹了口气:“哪里是看你防范得紧?你以为你怀孕以来平平安安的就是你防范得紧了?这宫里能够将你悄悄害了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只不过都在等着苏氏动手罢了,而苏氏要害你也不难,但为了不叫高家和苏家起罅隙,她不能留任何痕迹和嫌疑,否则,又何必从沈氏小产那里兜个大圈子过来?”
“高家待我又不好,我也只指望堂兄护我一护了,难道我还能指望旁的什么人吗?就连这么一线生机也不给?”高凝晖越想越委屈。
高七道:“你进宫之后可不只是个高家庶女了,若是当真诞下皇子,苏氏所生的皇子在高家上上下下的眼里终究是要次一等的,更何况,高十一娘也不是荣昌郡公的女儿,你以为相比储君生母,她会有多重要?”
见高凝晖呆呆的发愣,高七缓和了些语气,语重心长道:“任太医医术高明,别说让你小产,便是要你的命,他也有得是法子……便是我能在外头请大夫来,恐怕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你如今就祈祷自己当真只怀了个公主罢……苏家是不可能容忍你或高十一娘生下皇子的!”
高凝晖黯然道:“我晓得了……多谢堂兄告诉!”
“一切小心!”蒋倘被流放后,高七正式就任统领,虽然飞鹤卫里还有些人不太服他,但究竟比从前行事顺利了许多,才能一接到消息就赶来警告高凝晖。
如今见事情已经说完,他便悄然而去,只留高凝晖咬紧了唇,拳头越握越紧……
第九十章 却死香
宫里宫外连番的出事,高太后再也没心情庆贺自己生辰,就借口为姬恞祈福免了,只收了群臣的贺表,连宴也不摆。
只是她烦心的事情到底不能随着姬恞的转危为安结束——就在太后寿辰过去的次日一早,昆德宫主位戴皎携德阳宫主位焦蔚娘步行至和颐殿请罪。
请罪的缘故却是两日前,戴皎至含光殿与焦蔚娘闲聊,偶然之间打碎了殿内一只一人多高的粉彩描金绘春日烟树碧波摆瓶,原本戴皎正在赔礼不迭,不想焦蔚娘叫人打扫碎瓷时,眼尖的宫女竟从碎瓷里看到了一只色泽陈旧的锦匣。
出于好奇,两人将之打开,却见内中盛着几块仿佛香料的东西,因为当时沈氏才被却死香所害,而最有嫌疑的雪氏又坚持不肯认罪,姬深和太后将这事交给了右娥英,右娥英查来查去迟迟难以判断,看到这些香料,又见锦匣陈旧,两人都心生不妙,就拿到了太后跟前来,顺便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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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后皱眉看着殿下打开的锦匣里的香料:“既然是前几日就发现的为何到今儿才来?”
焦蔚娘小心翼翼的道:“回太后的话,只因昨儿个是太后的寿辰,如今宫里宫外都出了事情,妾身想着妾等不能够为太后分忧已经是十分的惭愧了,又怎么敢赶在太后寿辰之前再给太后禀告烦心事呢?想着沈世妇……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就想过了太后寿辰再禀告。”
旁边戴皎也小心的道:“因为之前听任太医说过,沈世妇小产就是因为却死香的缘故,妾等虽然不敢断定这里头是什么,而且也没点燃,但右娥英到底怀着身子,妾等就不敢到锦瑟殿里去,只能禀告太后了。”
她想了想,又道,“妾身没听任太医说却死香不点燃也能害人,并且当日打开后,妾身与焦光训也是把玩过片刻的,至今没有什么不好,想着里头即使是那些东西,料想不至于使太后凤体有失,这才壮着胆子拿过来的,并不敢贸然使太后陷入危局!”
两人解释的合情合理,加上她们当初都是太后做主挑进宫的,尤其是焦蔚娘,太后脸色微微缓和了点:“既然你们把玩过也没事,料想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罢。”
但为了谨慎,她还是叫了任太医来,任太医进殿后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太后,何处得来如此之多的却死香?”
“啊?!”高太后震惊不说,焦蔚娘和戴皎更是吓得差点把锦匣都扔了!
既然东西的确是却死香,这就是大事了,连右娥英得到消息也硬是赶了过来,高太后看到她变色道:“你过来做什么!”
“姨母,你没事吧?”右娥英先担忧的问太后,接着又呵斥戴、焦两人,“什么东西都敢往太后跟前拿,你们真真是昏了头!若是害着了太后,你们两家人的命加一起够抵么!”
高太后就劝说道:“昂厚说过那东西不点是不打紧的,哀家如今反正也有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倒是你如今怀着身子很该处处当心!”
“姨母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怕。”右娥英顺势腻上去,撒娇道,“前两日沈氏小产,到现在都是一笔糊涂帐,我看着沈氏实在是可怜,偏雪氏又百般的不认,想着都是侍奉表兄的人,也不能随意冤枉了谁,这几日都头疼得紧……姨母,这却死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高太后皱眉道:“你如今不是能操心的时候,沈氏既然已经没了身孕,就叫她好生调养、赏赐些滋补之物也就是了,说起来这回没了身子难道不是她自己不好吗?长信宫那么大,她要散步去什么地方不好,偏要在宫道上挤着!至于雪氏,的确可疑,就降个位吧。”
右娥英抿嘴笑道:“究竟姨母疼我,可这香听着怪可怕的……”
“回太后、右娥英,妾身在那含光殿里虽然也住了两年了,可那粉彩描金春日烟树摆瓶之前是向来都没动过的啊!”焦蔚娘这会便急急的喊起冤来。
高太后方才只顾仔细盘问任太医关于却死香之事,还没顾得上她们,此刻就冷声道:“那这东西到底哪里来的?”
“回太后的话,那摆瓶比妾身还要高一点,实在沉重,妾身打从住进含光殿起就不曾移动过的,平常也只是使宫人拿拂尘将外壁擦拭擦拭。”焦蔚娘怯生生的道。
高太后深深看她一眼:“是吗?那戴氏打碎得怎么这样及时?何况比你还高的摆瓶是那么轻易可以打碎的吗?”
——焦蔚娘如今是德阳宫的主位,既然那摆瓶如此的沉重,她又一力说自己住进去之后再也没动过,还是这次打碎了才发现内中所藏的香料的,那么东西就是在她住进去之前就放在了那里的了,在她之前,含光殿里的主人便是已故的欧阳柔,高太后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回太后的话,其实……其实是这么回事……”知道兹事体大,戴皎和焦蔚娘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妾等是在内室练舞,旋声急停之际,不仔细撞倒了那摆瓶,这才……”
高太后双眉一扬:“练舞?”
“陛下尝赞妾身宫里的金御女舞姿曼妙、翩然如仙。”戴皎面红耳赤的道,“妾身……妾身也有些日子没见陛下到皎月殿去了,所以就……就……”
若是为着争宠所以悄悄习舞的话倒也可信,毕竟如今的右娥英有孕,孙氏、步氏故去后,余下也没有谁能够独宠,牧碧微忙于照料膝下的二女一子,何氏呢如今宠爱也不如从前,戴皎和焦蔚娘宠爱向来平平,到底也没被姬深忘记,现在这几个月正是个好机会。
不过高太后可没那么容易相信:“什么地方不好练,偏要在摆瓶边上练?你们就想不到会打翻了它吗?”
“只因上次金御女在庭中绿树之下绕树而舞,陛下……陛下很是喜欢!”焦蔚娘尴尬的道,“妾等年岁长于金御女,身段也不及她柔软,惟恐一开始跳的不好传了出去惹人笑话,因此就在殿内练习,就……就拿了那摆瓶当作树。”
高太后眯起眼,道:“这么说来这东西还真和柔娘有关系了吗?但柔娘早就死了,如今总不能说是她干的了吧?”
“按说雪氏从来都没有和欧阳表姐来往呢!”右娥英也道,“再者沈氏身边的其他人也鲜有和欧阳表姐有什么旧交的人。”
“妾身想到了一件事情……”戴皎沉吟了片刻,忽然道。
见太后和右娥英一起看过来,她抿了抿嘴,小心的道,“方才任太医说却死香点燃之后有毒,且能使中毒者迅速衰老,妾身记得,欧阳美人向来姿容艳丽,但上一回,为当年西极行宫一事,太后召妾等过来与欧阳美人对质,妾身记得欧阳美人……望之甚是衰老……”
太后脸色一变,右娥英也惊呼了一声,以袖掩嘴:“难道欧阳表姐从前不是那个样子吗?”
“这么说来,连柔娘也是被却死香所害吗?”太后喃喃的道,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冷宫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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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小高妃
“但那么一匣的却死香却为什么是在欧阳氏曾经住过的寝殿里的摆瓶中被发现呢?”牧碧微疑惑的问何氏,“那香是你放的?”
何氏笑吟吟的道:“自然是我,不过焦氏出首,还拉上了戴氏,这却是右娥英的主意了。”
牧碧微淡笑道:“宫里人人都知道她们两个向来和我亲近点,如今既然是她们两个出首去的,谁能相信我没有插一手呢,右娥英、我,再加上你,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不顺着咱们说话?”
“那也未必。”何氏懒洋洋的道,“你可知道和颐殿这件事情是怎么收场的?”
牧碧微问:“怎么收场的?”
“是高充华亲自赶到和颐殿,说她曾亲眼看见雪氏从前与曲氏宫里的人来往……”何氏笑了笑道,“于是太后又去传曲氏,只是人还没走出甘泉宫呢,高凝晖身边的鹊丽就匆匆忙忙的过去禀告,说高凝晖不知道为什么肚子疼,太后也就顾不上曲氏,直接将事情交给了右娥英处置,匆匆打发任太医去承春殿了。”
“大高妃和小高妃真正不寂寞啊!”牧碧微感慨道,“凑热闹也凑得这样默契,不过高充华进宫才几天呢?居然就能撞见雪氏和曲氏宫里人来往了?”
何氏轻蔑道:“她啊还不是看中了右娥英的位份和盛宠,赶着往上靠呢!你想这高十一娘本来就不情愿进宫的,如今在宫里又不得宠,位份上么还被之前的庶妹压制着,更别说大高妃现在怀了身孕,就算是生个公主也稳稳的强她一头呢,进了宫之后,她阿爹阿娘再疼她可也是鞭长莫及了!哪里能不寻个靠山?人家是望族贵女,咱们这样的她自然看不上,比来比去自然就是投靠右娥英了!”
“小高妃这是要讨好右娥英,上赶着给她递台阶,大高妃却又打什么主意呢?”牧碧微问,“右娥英这是要对付曲氏还是欧阳氏?”
“依她最好是一网打尽。”何氏冷笑了一声,道,“我拿邺都世家的底线说事,她才勉强决定放过曲氏……转拿欧阳家开刀呢!你知道我怎么可能放过欧阳家?”
牧碧微沉思了片刻道:“大高妃看样子倒仿佛是给曲氏救场的一样……”
何氏脸色微变道:“不至于罢?”
两人均想了起来曲氏可是知道姬恊身世的!虽然如今灭她的口不难……但若曲氏告诉了大高妃……高清绾可不是说灭口就能灭口的人!
别看她如今位份还不及当年的欧阳氏,到底欧阳氏只是甥女,这一位可是姓高!
“高七不是对她有恩吗?”何氏提醒道,“你好生问问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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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氏到底还是被牵扯进了含光殿里发现的却死香的事情里,只是她的理由也很充分:“事到如今,民女也不说场面话了,当年先右昭仪孙氏自恃帝宠,逼迫、污蔑民女并非一次两次,民女手里若有这等东西,又愿意下手,孙氏安能活到右昭仪的位份上?更别说还生下了新泰公主和二皇子,再说孙氏到死几时容貌枯槁过呢?”
右娥英冷笑着道:“孙氏那时候与曲姐姐你仇雠甚远!焉能不防着你呢?倒是何宣徽,本宫昨